入夏的头场雨下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院心的青石板上,溅起半寸高的水。许朗刚把扫盲班的窗户支起来透气,就见傻柱扛著个大西瓜从外面跑进来,绿皮上的深条纹被雨水打湿,油亮得像涂了层漆。
“许朗兄弟,快接一把!”傻柱把西瓜往石桌上放,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著泥点,“食堂大师傅给的,说是刚从郊区拉来的,保准沙瓤!”他从怀里掏出把摺叠刀,刀鞘上的红漆掉了大半,却依旧锋利,“等雨停了切,冰镇在井里,甜得能齁死人。”
许朗刚把西瓜搬到屋檐下,秦淮茹抱著个竹筛子出来,里面摊著些刚摘的豆角,翠绿的豆荚上掛著水珠,在屋檐漏下的光斑里闪闪发亮。“东旭去工厂加班了,我把菜摘出来晾晾,免得捂坏了。”她往许朗手里塞了把嫩豆角,指尖的凉意混著豆香,“晚上炒著吃,放了蒜末,你肯定爱吃。”
周明扛著个新做的竹床进来时,林晚秋正蹲在葡萄架下捡落果,竹篮里的青葡萄粒沾著泥,像串没成熟的绿玛瑙。“这竹床是用后山的毛竹编的,躺上去凉快。”周明把竹床往紫藤架下放,竹篾的缝隙里还留著竹青的香,“俺们村的妇女说想学,让我抽空去教她们,管饭呢。”他怀里揣著个布包,里面是些晒乾的黄菜,“给你留了点,泡软了燉肉,香得很。”
三大爷背著药篓颤巍巍地从外面回来,篓里装著些刚采的金银,黄白相间的朵沾著雨,像撒了把碎银子。“这得趁雨前摘,药效才足。”老人往许朗手里塞了把,指尖的潮气混著香,清清爽爽的,“我那口子用它煮了水,放了冰,给你晾了碗,败火。”药篓边角还別著几株夏枯草,紫穗沉甸甸的,一碰就掉出细小的籽,落在青石板上蹦躂。
二大爷拎著个鸟笼站在廊下,笼里的画眉对著雨帘叫,声音脆得像冰块相撞。“我那小子寄了瓶薄荷油,抹在太阳穴上,蚊子都不近身。”他用小毛刷往鸟笼上刷油,薄荷的清凉气混著鸟粪的腥气,倒也不难闻,“对了,街道要办纳凉晚会,让你出个节目,教大伙认夏夜的星星,孩子们指定爱听。”
雨停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边堆著些火烧云,把院里的紫藤染成了金红色。傻柱娘坐在竹床上,正给孩子们缝布偶,碎布头拼出只兔子,耳朵上还缀著两颗红豆,是用棒梗吃剩的葫芦核做的。“许朗兄弟,你看这兔子精神不”老太太举著布偶晃了晃,线头在风中飘,“等葡萄熟了,用藤条给孩子们编兔子笼,装只真兔子养著。”
许朗刚帮著周明把竹床摆稳,就见王二柱背著个帆布包从外面跑进来,包上沾著草汁,里面是些新采的野草莓,红得像滴血。“俺们村的草莓熟了!”他把草莓往竹筛里倒,汁水染红了指尖,“孩子们说让我给许大哥带点,说您教他们认字,比果还甜。”他手里还攥著张画,上面用红顏料画了颗大草莓,旁边歪歪扭扭写著“谢”字,是全村孩子凑钱买的蜡笔画的。
棒梗举著个竹蜻蜓在院里跑,竹片削的翅膀被雨水泡得发绿,转起来嗡嗡响。“许叔叔,你看我做的飞行器!”他跑得太急,撞在葡萄架上,竹蜻蜓飞出去,正好落在傻柱刚切好的西瓜上,绿皮红瓤溅出甜水,“哎呀!我的西瓜!”
傻柱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却还是把沾了竹蜻蜓的那块西瓜捡起来,吹了吹就往嘴里塞:“没事没事,甜得很!”他往棒梗手里塞了块带籽的,“快吃,吃完了我教你做水枪,用竹筒做的,能射三丈远。”秦淮茹站在门口择菜,听见这话瞪了傻柱一眼,手里的豆角“啪”地折断,“又教孩子淘气,等会儿淋湿了衣裳,看我不给你娘说。”
傍晚的风带著紫藤的香,吹得竹床的竹篾轻轻摇晃。许朗坐在药圃边教王二柱辨认草药,金银的藤蔓缠在篱笆上,黄白朵像串小铃鐺;夏枯草的紫穗低著头,像在跟泥土说悄悄话。“这两种草都能清热,金银泡水喝,夏枯草煮水擦痱子,比药膏管用。”许朗掐了片叶子让他闻,清凉的香混著雨后泥土的腥气,在暮色里散开。
三大爷蹲在旁边翻晒草药,金银在竹匾里摊著,像撒了层碎金。“我那口子把你教的药方都抄在布上了,贴在屋里,谁不舒服就照著抓药。”老人的手抖得厉害,却摆得格外整齐,“等这些药晒好了,给城里的亲戚捎点,他们总说夏天孩子爱闹病。”
二大爷搬来张马扎,在紫藤架下摆弄他的星图,图纸是用报纸糊的,上面用墨笔画著北斗七星,像把歪歪扭扭的勺子。“我那小子说,夏夜的银河最清楚,能看见牛郎织女。”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水,用毛笔在纸上补了颗星星,“你讲星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