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刚过,胡同里的屋檐就掛上了冰棱,像串透明的水晶帘子。许朗刚把扫盲班的煤炉生旺,就见傻柱扛著两捆乾柴进来,枯枝上还凝著霜,在晨光里闪著冷光。“许朗兄弟,快接一把!”他把柴禾往灶房边垛,呼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白雾,“这是后山的松木,耐烧还出火,我娘说烧松柴燉肉香,今天咱燉只老母鸡!”
许朗刚把柴禾码整齐,秦淮茹端著个砂锅从屋里出来,锅盖缝里冒出的热气裹著当归的药香,在冷空气中凝成小小的云团。“东旭说你前几天进山採药淋了雪,我燉了点当归羊肉汤。”她把砂锅往煤炉上放,壶底与炉盖碰撞发出“叮”的轻响,“放了点生薑和黄酒,驱驱寒气,你可得趁热喝。”
周明扛著个新编的草囤进来时,林晚秋正蹲在院里翻晒红薯干,竹匾里的薯干皱巴巴的,却透著焦色的甜。“这草囤是俺们村妇女编的,装粮食不招虫。”周明把草囤往墙角放,草叶上的霜粒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化成水珠,“俺们挖了地窖,把白菜和萝卜都存上了,给你留了两筐脆萝卜,醃著吃正好。”他怀里揣著个布包,里面是些晒乾的干辣椒,“给你串在屋檐下,冬天炒菜放两个,暖和。”
三大爷背著药篓颤巍巍地从外面回来,篓里装著些冻得硬邦邦的冬凌草,墨绿色的叶片上结著冰,像块块深绿的翡翠。“这草得冻过才管用,治咳嗽最灵。”老人往许朗手里塞了把,冰碴子在掌心化了,留下点凉丝丝的湿,“我那口子用它煮了梨水,放了川贝,给你晾在灶台上了。”药篓边角还別著几株枸杞,红果在白雪映衬下,像颗颗小火苗。
二大爷抱著个锡酒壶站在廊下,壶身上的“福”字被摩挲得发亮。“我那小子从部队寄了坛高粱酒,说是新酿的,烈得很。”他往酒壶里倒了点,酒香混著寒气飘过来,清冽又醇厚,“等会儿来我屋,咱就著傻柱燉的鸡喝两盅,这酒能驱寒,喝下去从嗓子眼暖到脚心。”
晌午的日头爬到头顶,却没多少暖意,阳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傻柱娘坐在炕沿上,正给孩子们纳鞋,鞋底是用旧布裱的“千层底”,针脚密得像蜘蛛网,鞋面上绣著朵腊梅,是用红线在黑布上绣的,格外鲜亮。“许朗兄弟,你看这鞋厚实不”老太太举著鞋晃了晃,顶针在光下闪著银亮,“我纳了三层,再冷的天穿都不冻脚,开春给孩子们跑著玩穿。”
许朗刚帮著周明把白菜窖封好,就见王二柱背著个帆布包从外面进来,包上结著层薄冰,里面是些冻梨,黑黢黢的像块块石头。“俺们村的冻梨熟了!”他把冻梨往水盆里泡,冰碴子在水面化开,发出滋滋的响,“孩子们说让我给许大哥带点,泡软了吃,甜得很,还败火。”他手里还攥著本作业本,上面是孩子们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却一笔一划透著认真,“你看狗蛋写的『冬』字,以前总写成『各』,现在终於对了。”
棒梗举著个冰陀螺在院里抽,陀螺是用木头削的,在冰面上转得飞快,鞭子抽在上面,发出“啪”的脆响。“许叔叔,你看我转得多快!”他抽得太急,鞭子脱手飞出去,正好缠在葡萄架上,陀螺歪歪扭扭倒在雪地里,“哎呀!我的陀螺!”
傻柱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却还是踩著凳子爬上架,把鞭子解下来。“你这小子,力道用得太蛮,得巧劲才行。”他把陀螺往棒梗手里塞,“等会儿教你做冰车,用木板钉的,能在冰上滑出老远,比你这陀螺好玩。”秦淮茹站在门口剥蒜,听见这话笑著摇头,手里的蒜瓣在瓷碗里滚动,发出噹噹的响,“棒梗,別总想著玩,回来帮我剥生,晚上给你炒生吃。”
下午的风裹著雪粒,呜呜地刮著,像谁在窗外哭。许朗坐在煤炉边教王二柱认草药,冬凌草的叶片在火上烤得发软,冒出淡淡的苦香;枸杞的红果放在碟子里,像堆小小的玛瑙。“这两种药都是冬天的宝贝,冬凌草煮水治咳嗽,枸杞泡酒能补气血。”许朗捏起颗枸杞让他尝,甜甜的带著点涩,“你回去教村里人认,冬天感冒的多,有这个能少遭罪。”
三大爷蹲在炉边烤火,手里翻著本药书,书页边缘都卷了毛边。“我那口子把你教的偏方都抄在布上了,谁家孩子咳嗽,就煮点冬凌草梨水,比去医院省钱。”老人的手抖得厉害,却指著书上的图画说,“你看这味药,是不是叫『忍冬』冬天也不落叶,俺们院墙角就有,开春开黄白,可香了。”
二大爷搬来张桌子,在炉边写春联的底稿,墨汁在砚台里冻得有点稠,他往里面滴了点白酒,用墨锭慢慢磨著。“我那小子说部队里过年也贴春联,他还学会了写『强军』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