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管用。”老人指著书上的字说,“你看这『冬』字,多像个人裹著厚衣服,底下还有冰碴子,古人造字真有讲究。”
二大爷搬来张桌子,在炉边写过年的清单,算盘打得噼啪响,“猪肉三斤、带鱼两斤、白半斤”,每个数字都写得工工整整,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元宝。“我那小子说部队里过年也会加餐,有饺子有红烧肉,比平时丰盛。”他往砚台里倒了点热水,免得墨汁冻住,“你今年的对联得多写几副,不仅咱院贴,给隔壁胡同也送两副,让大伙都沾沾喜气。”
傻柱蹲在灶台前燉带鱼,砂锅在煤炉上咕嘟著,带鱼的腥香混著葱姜的气味,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引得院里的猫围著灶台转。“许朗兄弟,快来尝尝这汤!”他舀了勺汤往碗里倒,油在汤麵上浮著,像层碎金,“我放了点醋,能去腥味,还加了点白提鲜,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傍晚时,雪下得密了,像扯不断的絮,把院门外的胡同都遮得模糊。许朗刚把扫盲班的煤炉添满煤,就见傻柱娘端著碗带鱼过来,鱼肉燉得酥烂,刺都能嚼动,汤里还泡著黄菜,吸足了汤汁。“快趁热吃,傻柱这孩子燉得火候正好,鱼肉嫩得像豆腐。”老太太的裹脚布沾著雪,在地上踩出小小的脚印,“我给你留了块最大的,没刺,吃著方便。”
暮色渐浓,院里的灯次第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映出方形的光斑。各家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烟,混著饭菜的香,傻柱家的燉带鱼香,周明家的黄米糕香,秦淮茹家的发麵香,缠在一块,像条暖暖的被子,把整个四合院盖得严严实实。
许朗坐在灯下整理扫盲班的课本,王二柱在旁边抄录药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风雪声缠在一块。“许大哥,俺们村的扫盲班又多了三个学生,都是大人,说要学认字算帐,免得赶集时被人骗。”王二柱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灯还亮,“我把您教我的字写成卡片,掛在墙上,他们看著就能认。”许朗笑著点头,给他倒了杯热水:“慢慢来,识字不是一天的事,只要肯学就好。”
夜里躺在床上,听著窗外的风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鞭炮声——有心急的人家开始试放了,声音闷沉沉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许朗摸了摸枕边的军大衣,是二大爷硬塞给他的,羊皮的里子暖乎乎的,带著股淡淡的樟脑香。
明天该去供销社换点红,傻柱娘说蒸馒头得用;该把院里的雪扫扫,免得结冰路滑;该教王二柱写“新年”两个字,他说要写在俺们村的门板上,让全村人都能看见。许朗嘴角带著笑,在满院的饭菜香里,听见了面发酵的微响,炉火燃烧的轻响,还有孩子们梦里的笑声,轻轻的,却格外有劲儿,像要把整个冬天的等待,都酿成新年的甜。
月光从雪地里反射上来,把屋里照得像蒙了层纱,煤炉上的铁壶“呜呜”地唱著,壶嘴里冒出的白气在窗上凝成了霜,画著些歪歪扭扭的图案——是棒梗白天用手指画的小老虎,尾巴翘得老高。许朗知道,这岁序更新的日子,院里的故事正等著翻开新的一页,像墙角的腊梅,看似不起眼,却在最冷的天里攒著劲儿,只等春风一吹,就开出满枝的,把所有的日子都熏得香喷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