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刚过,胡同里的雪水顺著排水沟哗哗淌,像支轻快的曲子,屋檐下的冰棱化成细流,在青石板上凿出小小的坑。许朗正给扫盲班的窗台上摆新栽的蒜苗,嫩黄的芽尖顶著水珠,在晨光里闪著光,就见傻柱扛著捆新割的韭菜进来,翠绿的叶上还掛著泥,沾著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像溅了串绿星星。
“许朗兄弟,快来闻闻这韭菜!”傻柱把菜捆往石桌上放,手心里还攥著把嫩得掐出水的韭黄,“这是头茬春韭,带著土腥气才鲜,我娘说中午包韭菜鸡蛋馅饺子,放了虾皮,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他往墙角的菜窖指了指,“我还挖了窖里的萝卜,脆得像梨,凉拌著吃解腻,给你留了两个最大的。”
许朗刚把韭菜摊开晾著,秦淮茹端著个瓦盆从屋里出来,里面泡著些黄豆,圆滚滚的豆子吸足了水,胀得像小胖子,水面上漂著层细密的白沫。“东旭去买蒸笼了,我泡点黄豆发豆芽,春天吃这个败火。”她往盆里换了遍温水,指尖的凉意混著豆香漫开来,“等芽发得有寸把长,清炒著吃,放了蒜末,你肯定爱吃。”她往许朗手里塞了把刚剥的蒜瓣,“这是新蒜,辣得正,拌凉菜放几瓣,香得很。”
周明扛著副新做的锄头进来时,林晚秋正蹲在葡萄架下鬆土,铁铲翻起的黑土里,还埋著去年落下的葡萄籽,像颗颗深紫的小石头。“这锄头换了月牙刃,挖地不缠草,比老款的省劲。”周明把锄头往墙根靠,木柄上缠著防滑的布条,“俺们村的麦地该追肥了,我教他们用草木灰拌羊粪,比化肥还养地。”他怀里揣著个布包,里面是些晒乾的蒲公英,绿得发暗的叶子上还留著锯齿,“给你留著泡茶,我娘说春天上火,喝这个比喝凉茶管用。”
三大爷背著药篓颤巍巍地从外面回来,篓里装著些刚挖的薺菜,贴地长的嫩叶上沾著泥,根须上还掛著潮湿的腐叶。“这菜得趁开前挖,裹面炸著吃最香,还能治高血压。”老人往许朗手里塞了把,指尖的潮气混著草香,清清爽爽的,“我那口子用它包了菜糰子,放了棒子麵,给你留了两个,热乎著呢。”药篓边角还別著几株茵陈,灰白的细叶上裹著绒毛,像撒了层霜,老人说这是“三月茵陈四月蒿”,开春吃最养人。
二大爷拎著个鸟笼站在廊下,笼里的画眉对著刚抽芽的柳树枝叫,声音脆得像玻璃珠相撞。“我那小子寄了包新茶,说是雨前龙井,泡在玻璃杯里,叶子能立起来。”他用小镊子往鸟食罐里添小米,米粒落在罐底发出沙沙响,“街道要办春耕动员会,让你讲讲草药的春播技巧,你那药圃打理得比庄稼地还精神,肯定能说出道道来。”
日头爬到晌午,雪水在院里匯成小小的溪,顺著石板缝往下渗,砖缝里钻出几棵嫩草,绿得像抹油。傻柱娘坐在竹椅上,正给孩子们缝布青蛙,绿布上绣著黑色的纹,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肚皮里塞著絮,捏一下就鼓起来,像只活的。“许朗兄弟,你看这青蛙蹦得起来不”老太太举著布偶晃了晃,线绳在手里拉得绷紧,“我年轻时候,总在开春给孩子做这个,说青蛙叫了,虫子就少了,庄稼能长好。”
许朗刚帮著周明把葡萄架的枯枝剪掉,就见王二柱背著个帆布包从外面跑进来,包上沾著草汁,里面是些刚摘的榆钱,嫩绿的串儿像掛著的小铜钱,还带著树胶的黏劲儿。“俺们村的榆树发芽了!”他把榆钱往竹筛里倒,枝条上的嫩叶蹭得手心发痒,“孩子们说让我给许大哥带点,蒸窝窝吃,放了玉米面,甜得很。”他手里还攥著本识字课本,是用糙纸订的,上面是他自己写的字,笔画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著认真,“您看我写的『春』字,终於不像『三』了。”
棒梗举著个风箏在院里跑,风箏是用报纸糊的,画著只大公鸡,尾巴用彩色皱纹纸糊的,在风里飘得像朵。“许叔叔,你看我的风箏飞得多高!”他拽著线往前冲,被地上的水洼绊了个趔趄,风箏线缠在葡萄架上,报纸“哗啦”撕了个口子,他却咧著嘴笑:“没事,我再糊一个!”
傻柱在旁边看得直乐,从屋里找出块红绸布:“傻小子,用报纸不结实,叔给你找块绸子,风一大就能飞上天。”他往棒梗兜里塞了个煮鸡蛋,“快吃,补补劲儿,等会儿教你做竹蜻蜓,比风箏还好玩。”秦淮茹站在门口翻晒被子,听见这话笑著喊:“棒梗,別疯跑了,回来帮我翻豆芽,水换勤了芽才白。”
下午的风带著潮气,吹得柳树枝条晃悠悠的,新抽的芽尖像串绿珠子。许朗坐在药圃边教王二柱认草药,薺菜的根在土里盘成一团,白生生的像小萝卜;茵陈的细叶揉碎了,冒出股淡淡的药香。“这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