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时,春联都晾乾了,被小心翼翼地捲起来,放进个乾净的木箱里。李大爷喝了两碗米酒,脸颊泛红,趁著酒兴又写了几张“福”字,有大的贴在影壁墙上,有小的贴在米缸、菜瓮上。“连鸡窝都得贴个小的,”他笑著说,“鸡鸭兴旺,也是福气。”
傻柱把扫下来的灰尘都堆在院角,准备等会儿用土埋了。“老话说扫尘就是扫晦气,”他往灰尘上撒了把糯米,“这样晦气就不会再回来了。”建业则把换下来的旧灯笼绸子烧了,火苗“噼啪”响,像在送旧迎新。
张奶奶开始盘点年货,把晒好的腊肉、腊肠数了数,又看看缸里的米和麵粉,觉得差不多够了。“还得再做两笼屉馒头,”她对苏晚说,“要做些带红点的,供祖宗用。”苏晚点头记下,又想起什么:“还得买些香烛和纸钱,三十晚上祭祖得用。”
夜里,大家围在炕上吃晚饭,桌上摆著炸好的油果子和蒸红薯。念秋困得直点头,手里还攥著块油果子。张奶奶把她抱进被窝,盖好新晒的被褥:“明儿还得早起,去河边凿冰洗衣服呢。”傻柱嘴里塞著红薯,含混不清地说:“我去凿冰,你们妇女在家做针线。”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把院子照得像铺了层霜。东厢房的灯笼已经掛上了,红绸子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屋里的灯还亮著,苏晚和晓梅在缝补孩子们的旧衣裳,准备让他们年前再穿最后几天。张奶奶则在灯下教许朗怎么写祭祖的牌位,一笔一划都讲究得很。
离过年还有九天了。扫过的屋子亮堂得能照见人影,写好的春联透著墨香,炸好的油果子甜得人心头髮颤。年味就像这屋里的灯光,一点点漫开来,把每个角落都照得暖暖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扫尘、备联的忙碌,都是为了把旧岁的尘埃扫去,把新年的福气迎进来。就像那贴在门上的“福”字,倒著是“福到”,正著是“福气稳稳噹噹”,怎么都是满心的盼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傻柱就扛著镐头去了河边。河面结的冰厚得能走人,他抡著镐头“砰砰”凿了半天,才凿出个大冰窟窿,清水“咕嘟咕嘟”冒上来,冒著白气。建业和许朗挑著水桶来打水,要把家里的水缸都灌满,预备著过年时够用。
女人们则端著木盆来洗衣服,冻得通红的手伸进水里,却没人喊冷。王奶奶的大媳妇边搓衣服边说:“今儿洗的衣服,晒在太阳底下,傍晚就能干,带著太阳味过年才舒坦。”晓梅洗著念秋的小袄,泡沫沾在袖口上,像堆小雪。
晌午的时候,供销社的货郎来了,推著辆独轮车,上面摆满了年货:有绿绿的块,有响得震耳朵的鞭炮,还有给孩子们玩的小风车。念秋拉著苏晚的衣角,眼睛盯著那只红风车:“我要那个,转起来肯定好看。”苏晚笑著给她买了个,风车一拿到手,念秋就举著在院里跑,风一吹“呼呼”转,像朵会跑的。
傻柱买了两掛一千响的鞭炮,掛在房檐下,说要等三十晚上零点的时候放,辞旧迎新。建业则买了些香烛和黄纸,还有一小捆柏枝,祭祖的时候用。“我爹说,祭祖得用柏枝,取『百子千孙』的意思,”他把柏枝捆好,放进仓房,“还得准备些供品,馒头、肉、水果,一样都不能少。”
晓梅买了盒胭脂和一盒雪膏,胭脂是正红色的,涂在嘴唇上像抹了蜜。雪膏是梨香的,抹在脸上润润的,不乾燥。“过年得打扮得精神点,”她把胭脂盒放进抽屉,“初一去拜年,別让人笑话。”
张奶奶没买啥,就买了些绣线,说要给念秋的新鞋绣朵小红。“这孩子爱跑,新鞋得绣结实点,”她坐在炕头穿针,“红朵朵开,来年日子更红火。”
傍晚时,洗好的衣服都晒乾了,收回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带著股阳光和皂角的清香。院里的积雪被扫到了墙根下,堆得像座小雪山,映著夕阳,闪著金红色的光。傻柱把新买的鞭炮又往高处掛了掛,怕被念秋碰著。
屋里,苏晚正在蒸馒头,大铁锅上冒著白汽,把房梁都熏得湿漉漉的。馒头要蒸得又大又圆,像个小月亮,上面点个红点,是过年的供品。“得蒸两笼屉,”她往面里揣著硷,“一笼供祖宗,一笼自家吃。”晓梅在旁边揉面,准备做些包,包里放些芝麻和生碎,咬一口能流。
念秋举著风车在院里跑累了,趴在炕桌上看张奶奶绣。张奶奶的针脚又细又匀,不一会儿,鞋面上就开出朵栩栩如生的小红。“真好看,”念秋伸手想去摸,被张奶奶拦住了,“別碰,针还没拔呢,扎著手。”
夜渐渐深了,灶房里的馒头还在蒸,香味飘满了整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