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慧剑斩念焚金紫(2 / 5)

而,身体竟在那沉重的木鱼声韵余波的震荡下,生出了一丝残存的本能反应!那只刚才砸在碎陶片上、尚在淌着混血与墨污的右手,此刻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指端痉挛般地在冰冷粗糙的青砖地面摸索……

指尖触及一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一截不知何时折断滚落在此的秃笔笔杆!笔杆早已干裂腐朽,笔锋处更是败毛纠结,沾满了积年的污垢尘土,凝成硬块。

林溪舟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那截废笔。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污血的粘腻传来。

“纸……” 慧寂法师干涩的声音,紧随那木鱼余韵,再次如枯木摩擦般响起。

纸?

林溪舟残存的意识剧烈晃动。这里……哪里还有半张完整的纸?!他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堆积的断椽烂瓦、破碎的陶片、布满灰尘与蛛网的残破佛龛底座……目光最终落向自己身上。那件被慧寂法师盖在他身上、此刻沾满了他喷溅血墨、散发着浓重霉朽气息的……破旧袈裟!

袈裟!粗麻!暗沉染血的污衣!

“……写……” 慧寂法师的指令,没有丝毫停顿,带着穿透魂魄的力量,第三字落下!

写?!

写什么?!在这血污狼藉的破袈裟上?!用这根沾满尘土的废笔?!这比让他吞下那碗麸糠草根粥更荒谬百倍!

“呃啊……”一股巨大的荒谬与反噬性的悲愤堵在喉头,林溪舟喉咙深处发出短促的呜咽。可就在这同时——嗡!脑海深处那因木鱼声强行维持的短暂清明再次荡开!一个更清晰的画面在他模糊的意识中闪现:严景明温文尔雅的脸……崔弼深紫色云锦袖口的暗光……琼林阁老眼底深藏的冰寒……还有……跪在归云寺风雪中哀告祖坟的破旧信札!

笔!墨!写!

一个前所未有的、冰冷炽热的念头,如同地狱岩缝里拔出的血刃,陡然刺穿了昏沉与荒谬!

他猛地低头,颤抖的右手握着那截冰冷肮脏的秃笔杆!不顾一切地,狠狠戳向他刚刚喷洒在青砖地上的那滩尚未完全凝结的、粘稠混着墨点的污血之中!

没有砚台!没有清水!这满地污秽与墨痕交织的血,就是他的墨!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齿几乎要将牙龈咬碎!忍着左臂墨魔被木鱼力量强行锁镇依旧蠢蠢欲动的隐痛!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热悔恨!沾满了血污碎石的右臂猛地挥动!

不是书写!是剜心!是以指为刃,以血为墨,在自己灵魂那张污浊不堪的袈裟布上,刻下最深的孽障!

他猛地扯开身上那件浸透血污、破烂不堪的袈裟!袈裟粗砺的表面沾染着他自己的血和墨!那秃笔废杆饱蘸了地上浓稠污秽的血墨混合物,几乎要断裂的笔杆被死命攥住!笔锋那点硬结的败毛强行按在粗粝的袈裟布面上!

嗤啦——!

笔锋划过粗麻的阻力巨大,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布帛的声音!沾满污血的败毫在粗麻纤维上艰难地刮擦、拖拽!留下第一道扭曲歪斜、血墨交杂、深如刀刻的印痕!

“……罪!”林溪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沙哑的字!这不是笔墨,是泣血的铁钉!他要将自己钉上这具残破躯壳背负的万钧罪业之上!

笔锋蘸着青砖上未冷的污血墨汁,再次狠狠落下!

“……江宁林溪舟……构陷……构陷淮安通判许平于……景佑四年漕耗案……为……为严侍郎驱策……得其……青眼!夺……夺其祖业!其人……获流三千里!其母……投缳……” 他不是在写,是在将自己早已尘封、刻意抹去良知的记忆,如腐烂的尸体般从灵魂深处重新掘出!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左臂墨魔因那剧烈情绪波动而引发的疯狂悸动!那被木鱼声强大力量暂时禁锢的搏动越发剧烈,皮肤下的墨色浆液如同即将破闸的毒龙,疯狂冲撞着无形的壁垒!剧痛如同凌迟!他却恍若未觉!笔锋沾着自己咳出的污血墨点,如同以剧痛为引,将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良心”再次戳穿!鲜血淋漓!字字如刀!

“……谄媚……构陷……翰林院侍读……侍读学士杨延寿……为……为崔学士前驱……污其……通匪……焚毁……其……其手录……河工旧档!致……致其……削职……流……岭南瘴疠……三年……呕血而亡!” 他眼前出现那位老翰林惊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清癯面孔……那份记载着真实耗费的河工旧档……那崔弼递来的札子上冰冷的“印证”二字!巨大的悔恨如同倒灌的冰河,瞬间冻僵了他落笔的手指!可下一刻,一股更加暴戾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