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征兆地从李茂青僵直的身体深处弥漫开来!如同枯死千年的巨树核心终于承受不住自身腐朽的重量,由内而外碎裂发出的叹息!他紧贴胸口位置——那枚藏在腰牌背后、被他体温浸染着、此刻隔着单薄旧衣如同烙铁般紧贴皮肤——那枚灰白失温的祖传陋玉!
玉内似乎有某道被强行封存于此的、极淡极薄却又无比纯粹锋锐的金色光痕,在肉身绝境精神沉凝无波的瞬间感应到了那无形侵袭的冰冷怨毒!金痕骤然一闪!其芒只在他胸膛肋骨缝隙间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瞬!旋即如萤火扑灭!
但那道源自河底深穴怨毒侵蚀的、无形无质缠绕盘踞、如同附骨之蛆的冰冷念头,却在同一刹那,仿佛被投入滚油沸水的阴湿腐肉!
嗤——!
如同实质的、被亿万根烧红的金针刺穿的痛嘶!虽无声波在空间中震荡,却以一种无法形容的、作用于更高存在层面的扭曲传递出去!
“呜——!!!”
窗外浓墨粘稠的死寂黑暗深处,一声极其短促、极其痛苦、又蕴含着滔天难以置信的惊怒与挫败的尖厉狐啸,如同被烧红的铁水灌入咽喉又强行捏断!猝然爆响!那尖啸并非响在物质世界,更像是直接撕裂了魂魄的壁垒!然而仅仅响起了极其短暂的半声,便如同坠地的琉璃瓶,硬生生被更为恐怖的、源自自身根基的、仿佛被最炽烈岩浆同时灼穿本源般的剧痛和力量碾压打断!
紧接着,如同寒冬最凛冽的清晨,那一声凄厉狐啸断处所喷吐出的、属于绝望和焚灭的腥臊秽气,瞬间被彻底绞散!湮灭!
窗棂糊纸上,一片比夜色更浓的黑雾猛地爆开,向内炸裂!却又在触及窗棂前最后一寸,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绝壁冰渊,爆碎溃散成千万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灰黑气丝!
这些溃散的气丝并未完全消失,反倒如同受惊的毒虫,向着窗外浓重的黑暗仓皇流窜遁逃!一部分污浊阴寒的气息试图缠绕上东城墙外那废弃城隍庙的门楣裂隙,却被那里刚被扫帚清理过、暂时隔绝了腐朽气息的石阶硬生生逼开!另一部分则化作一缕带着甜腻腐臭的淡薄影子,急急地、狼狈不堪地沿着肮脏污秽的墙根阴影,钻回东城墙外那处深不见底的废弃砖窑巨口!
那巨口深处,残留的怨煞残余本能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带着极度茫然和被更深层力量冲击后陷入狂暴沉睡的懵懂,重归死寂。再无声息。
一股微风掠过。
窗外那片凝结如墨的夜,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了一下。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开始缓慢地、如同沉重的墨汁遇到清水般,挣扎着变浅、变淡。夜空显露出底层青灰色的微弱纹理。遥远天际,死寂厚重的云层撕裂开一道极其微小的缝隙,一线暗淡得几乎难以捕捉、带着初春暖意的微光,如同将熄未熄的炭火最深处最后一点红心,艰难地、却无比执着地从那裂缝中投射下来!
那光投射在小院角落。
那截斜插在污泥水洼里的枯荷断梗顶端,几丝白嫩的藕芽颤巍巍地,迎着这微弱的天光,艰难地向上……顶开了梗头最坚硬、最腐朽的……一点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