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猛地从泥地上撑起上身,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湿泥,指节泛白,“我哪里都不去!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老翁和老妪惊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如同受惊的寒鸟。
碧荷仿佛没看见旁人。她死死盯着陈墨书那张冰封的脸,孤注一掷的岩浆在她体内沸腾翻滚,烧得她浑身颤抖:
“小姐…小姐她应承过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厉刺耳,“她说…她待我如手足!她心里早把我当自家妹妹了!”她剧烈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仿佛要将这层虚伪的姐妹情深烙印在所有人耳中,“她说过!日后…日后定给我寻个好人家!可…可她骗我!”尾音陡然尖利扭曲,带着破釜沉舟的哭喊,“她想撵我走!她要给我配个贱役小厮!断了我的念想!她怕我…怕我抢了她的人!”
最后一句话像毒蛇出洞!
陈墨书身体猛地一震!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轰在胸口!冰封的面具骤然裂开一条缝隙!眼中那潭死水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搅动了,泛起冰冷的怒澜!
“你——胡说什么!”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怒潮,齿缝里迸出的寒气直刺碧荷。
“我没有胡说!”碧荷被那寒芒钉得一缩,旋即又被更疯狂的执念撑起!她几乎是扑爬着向陈墨书的靴边挪近,泥手胡乱地向怀里摸索,“您不信?您看这个!看!”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粗麻布荷包!因紧攥而褶皱不堪!她急切地、神经质地将荷包翻转抖落——
啪嗒。
几颗暗紫发乌、黏腻萎缩的、形状不规则的小野果滚落在冰冷的湿泥地上。果皮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渗出的浆液混合着湿泥,散发出一种熟过头的、带着腐败气息的浓烈甜腥!正是那日采摘的“野莓”残留之物!
“她喝过!”碧荷死死指着地上那摊污秽不堪的烂果浆,脸上带着因得意和绝望交织而扭曲的笑,“那天她说渴!我就摘了这些给她!我知道!我知道这紫荆子加紫斑竹泡出的浓汁……只需一点点,就能让人睡得死过去!”她眼神恍惚又亢奋,仿佛坠入了某个疯狂的深渊,“我还怕药力不够…又捶了蛇莓汁混进去!”
她沾满泥污的手指在空气中舞动,像是在描绘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真的就…就睡过去了!就在那片矮树丛底下!多好的地方啊少爷!多隐蔽!我把她拖到……拖到……”
她的声音戛然刹住!浑浊狂乱的目光猛地射向茅屋后院那条小径延伸的方向——那里被一片茂密阴湿的、仿佛永远蒸腾着灰绿潮气的崖壁吞没!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洞!”枯槁的老妪猝然爆发出尖利短促的惊叫!一直枯死的眼睛死死盯住碧荷扭曲的脸,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像是被那段刚刚撕开的残忍真相狠狠掐住了喉咙!那段通往神秘囚禁地的路!
碧荷被这声尖叫惊得一抖,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扭曲的浮木,声音陡然尖细如泣血:
“她就在那儿!就在那个湿漉漉的石头牢里躺着呢!”她猛地用手指戳着后崖那片令人心悸的浓绿阴影,几乎是在尖叫,“我把她手脚捆了!堵了嘴!扔在那儿!然后……然后我回去!我装作才找回来!我哭啊喊啊……我说她……我说她看到那片新开的花好看!她想过去摘花……”
她声音哽咽着,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可老天爷没眼啊!”她哭喊起来,泪水汹涌,脸上的污迹被冲刷出道道沟壑,“明明…明明我都听见她骨头断了!血都淌在石头上了!怎么没摔死她?怎么没摔烂她?!为什么她命还那么硬?还那么硬?!”她猛地抬头,眼神怨毒如淬冰的针,狠狠刺向陈墨书,“她早就该死了!只要她死了,死了……”
死寂。
“——是碧荷干的?!”
一声如同裂帛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生生撕扯出来!何氏死死攥着那页墨痕斑斑的素笺,薄纸在她指下剧烈颤抖!她脸上所有血色瞬间褪尽,只余下一种濒死般的惨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身体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墙根滑了下去。
陈墨书站在原地,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
方才碧荷唾沫横飞、指天画地的每一句污秽话语,每一个阴毒细节,都化作无数无形的寒冰淬成的毒针,刹那间灌入他的双耳!顺着经络血脉,狠狠扎穿脑髓!每一根都带着冰冷的毒,钉死他身体每一寸知觉!
只有额角那点被撕开的旧伤口,在疯狂奔流的赤色冲击下,突突地、热辣辣地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