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砚湾纸门(2 / 3)

祖父年轻时放的。他说河里有河神,要拿纸门换平安。”

阿禾望着那盏灯,忽然看见江面上浮起团黑影。那影子像个人,却没有下巴,直勾勾盯着岸上的纸灯。她刚要喊,那影子“唰”地沉进水里,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奶奶,您看见没?”她抓住祖母的袖子。

祖母眯眼望了望,摇头:“许是你眼花。河里的东西,咱不惹它,它也不惹咱。”

可那天夜里,阿禾做了个怪梦。她梦见自己站在纸门前,门后有个小孩,浑身湿淋淋的,说:“姐姐,借我点影子好不好?”她想跑,可双脚像生了根。小孩慢慢走近,他的脸越来越清晰——没有下巴,皮肤白得像纸,嘴唇是青的。

“姐姐,我冷。”小孩伸出冰凉的手,指尖碰在她手腕上。阿禾尖叫一声,醒了。

窗外月色正好,堂屋门后的纸门泛着暗红的光。她摸了摸手腕,那里还留着小孩的触感,凉得刺骨。

第二日清晨,阿禾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她披衣跑出去,只见院门口围了一圈人,王婶正抹着眼泪,指着墙根骂:“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把我家的纸门给撕了!”

阿禾顺着她的手指看,王婶家门后的墙上光秃秃的,只剩些浆糊的痕迹。王婶的小儿子缩在娘怀里,浑身发抖:“昨儿夜里,我听见有人拍门……三下,三下……”

“借东西了!”人群里有人喊,“空门的人家,要遭殃了!”

王婶突然扑到阿禾祖母脚边:“他婶子,求求你,把那半罐胞衣浆分我点!我给小柱子重新抄副纸门!”

祖母皱着眉:“那浆是我留着给阿禾的……”

“婶子!”王婶哭出声,“小柱子要是出了事,我没法活啊!”

祖母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红布包,递给王婶:“省着点用。抄纸要选晴日,用无根水调浆,朱砂得是十年以上的——”

“晓得晓得!”王婶接过布包,千恩万谢。

阿禾望着王婶跑远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昨晚的凉意还在。

秋去冬来,砚湾下了第一场雪。祖母的咳嗽越来越重,整宿整宿睡不着。阿禾夜里总要起来给她捶背,听着她压抑的咳嗽声,心像被揪着似的。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祖母突然好了些。她坐在堂屋的藤椅上,让阿禾把那张旧纸门取下来。

“该换新的了。”她说。

阿禾搬来梯子,取下门后的纸门。旧纸门薄得透光,能看见后面的砖墙。她摸了摸纸面,指尖沾到点黏黏的东西——是胞衣浆,混着朱砂和陈艾,二十年了,竟还没硬透。

“奶奶,您真要现在换?”阿禾捧着旧纸门,舍不得。

祖母笑着点头:“我昨夜梦见你曾祖母了。她说,该给阿禾留副新门了。”

她从梁上取下半罐胞衣浆,罐口的封纸已经发黄。阿禾凑近闻,是股陈旧的腥甜,像混着血的味道。

“来,阿禾。”祖母拉着她坐在身边,“奶奶教你抄纸。”

抄纸的竹帘就挂在堂屋的梁上,是用细竹篾编的,薄得能映出人影。祖母蘸了浆,在竹帘上轻轻抹匀:“要顺着一个方向,不能停。胞衣浆要薄,太厚了纸不透气,挡不住脏东西;太薄了,留不住阳寿。”

阿禾学着祖母的样子,拿起竹帘。浆水顺着竹篾往下淌,她手一抖,竹帘上破了块洞。

“别急。”祖母握住她的手,“心要静。纸是有魂的,你静,它才静。”

阿禾深吸一口气,重新来。这次她屏住呼吸,竹帘在浆水里慢慢移动,像片云飘在水面上。等浆水匀了,她把竹帘放在晒场的竹席上,等着晒干。

“明天就能揭了。”祖母说,“新纸门贴上,你就能替奶奶守着这个家了。”

那天夜里,阿禾睡得很不安稳。她梦见新纸门贴在门后,门里的影子动了起来。那影子没有下巴,穿着湿淋淋的红肚兜,站在门后冲她笑:“姐姐,借我点影子好不好?”

她想喊,可喉咙像被人攥住了。影子的手慢慢伸过来,指尖凉得刺骨……

“阿禾!”祖母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禾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窗外月色正好,堂屋门后的新纸门泛着暗红的光,像团跳动的火。

她爬起来,摸了摸纸门。纸面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很平整,没有破洞。

“奶奶,纸门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