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回 巴县夜惊佃户血 杨宅晨现缙绅殇(2 / 4)

……”春枝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惨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都是我那杀千刀的男人造的孽啊!陈三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陈安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惊惧,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凌乱的屋内。只见墙角边靠着一把扁担,扁担的一端沾染着几块暗褐色的污渍,触目惊心,想来便是行凶的凶器;墙边的桌案上,一只粗瓷酒碗翻倒在地,里面的劣质烧刀子泼洒出来,混着地上的尘土,凝固成一滩暗红色的痕迹;床头的炕席也被掀开了一角,上面凌乱地堆放着几件春枝的衣物,其中一件月白色的短衫领口处,有一处明显的抓痕,像是被人用力撕扯过一般。

“春枝嫂子,”陈安定了定神,声音因悲伤而微微颤抖,“你……你方才说,是周大郎……打死了我爹?他……他现在人在何处?”

“我……我回来时,他……他就在这里!”春枝哭诉道,“我今日去河边清洗换洗的衣裳,才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就瞧见……瞧见我家男人……他手里拿着根烧火棍,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杨老爷他……他就躺在床底下……我……我当时就吓傻了……”

她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紧接着便是差役的吆喝:“巴县正堂王太爷升堂——尔等肃静——有本县的捕快衙役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原是陈安心念父亲安危,一面着人去请城里最好的仵作刘老伯前来验尸,一面已派家仆火速赶往县衙报案。巴县现任知县王仁政,字执中,乃是科举正途出身,为人还算正直,办案也颇有能力,素以铁面无私、执法严明着称。他听闻出了人命大案,不敢怠慢,立刻点起两名皂隶、三名捕快,由一位姓钱的快班头带队,亲自赶赴现场。

钱班头年约四十,面色黝黑,腰间佩戴着一把制式腰刀,一看便知是行走江湖、经验丰富的老差役。他一进院子,便挥手示意其他差役分头警戒,自己则快步走到尸身旁,蹲下身仔细查验。他先是看了看陈怀礼的面容,又伸手摸了摸尸体的脖颈和后脑,又掀开眼睑看了看瞳孔,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陈三爷,”钱班头直起身,神色凝重地对陈安说道,“令尊陈老爷这是……被人先以钝器重击后脑,继而又被绳索或类似之物勒颈窒息而亡。看这伤口和血迹凝固的程度,死亡时间大约在申时末刻至酉时初刻之间(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凶手下手狠辣,情状极其惨烈。”

陈安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问道:“钱班头,可有……可有凶手留下的什么蛛丝马迹?”

钱班头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扁担道:“这柄扁担上的血迹与令尊后脑伤口处的血迹颜色、形态大致吻合,扁担木柄上似乎也有死者指甲抓挠的痕迹。只是……这扁担是周大郎家的常用之物,他亦承认是他拿来自卫的。此外,现场并无明显的搏斗痕迹,门窗亦无被外力破坏的迹象,倒像是熟人作案。”

这时,陈安请来的仵作刘老伯也背着药箱匆匆赶到。刘老伯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却是巴县一带最有经验的验尸官,经他之手检验的尸首少说也有数百具。他戴上老花镜,俯身仔细检查陈怀礼的尸身,时而用银签探入伤口,时而掰开死者的眼睛察看,口中还念念有词,记录着验尸的各个细节。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刘老伯直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对陈安和钱班头拱手道:“回禀陈三爷,王太爷。死者陈怀礼,系被人以钝器(疑为柴刀背或类似硬物)猛击后脑,导致颅骨开裂,颅内出血;随后又遭绳索或带状硬物勒颈,气管及颈部大血管断裂,窒息而亡。全身上下有多处抵抗伤,尤以面部、手臂及胸腹部为甚,可见死者生前曾与凶手奋力搏斗过一番。致命伤在后脑与颈部,系二次重击,凶犯下手狠毒,实属故意杀人。”

“那……那凶手……”陈安声音嘶哑地问道。

刘老伯摇了摇头:“尸身之上,并无发现可以直接指认凶手的特征。不过,死者指甲缝中似乎残留有少许皮屑组织,待带回衙门细细检验,或可发现些许线索。此外,死者右手手指有轻微划伤,像是被某种锋利之物所伤,但伤口表浅,并不足以致命。”

钱班头在一旁补充道:“陈三爷,方才我等在屋外询问了周大郎的左邻右舍,据他们所言,周大郎此人平日里倒也还算本分,只是嗜酒如命,酒后时常会撒酒疯,与家中婆娘春枝争吵不休。但邻里也说,周大郎并非凶悍之辈,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亲手动手,今日竟会杀人,实在令人费解。”

陈安听得心头愈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