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你让老母鸡在槐树下筑巢,让碎米喂了路过的雀儿,让碎瓷片成了蝴蝶的舞台——这满地烟火气,原是天地最珍贵的祭品。
阿绣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她梦见自己在云端奔跑,脚下是漫天的麦浪,每粒麦种都刻着人间的名字:有李老汉的名字,有她自己的名字,有王猎户、刘婶、赵财主的名字,甚至有那只瘸腿狐狸、断腿母鸡的名字。原来,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天地宴席上的宾客。
该回去了。星君轻轻推了推她。阿绣转身时,看见云梯底部缠着几缕银发——那是她去年埋在槐树下的奶奶的遗物,此刻竟泛着温润的光。奶奶临终前说:阿绣啊,要记得,人心比天高,可比天更暖的是人心。
云船掠过老槐树时,阿绣看见树洞里钻出只绒毛未干的小麻雀。那是她前几日救下的受伤雀巢里的幼鸟,此刻正歪着脑袋啄食她衣襟上的麦粒。她忽然明白,所谓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晨起时给老母鸡撒把米,是路过井台时给蚂蚁搭座,是把碎了的饼渣分给路过的雀儿。
当阿绣的脚重新落回地面时,供桌上的麦饼突然飘起来,在她头顶拼成朵巨大的麦穗。村民们欢呼起来,王猎户吹起唢呐,刘婶敲起铜盆,连最腼腆的小媳妇都跟着哼起了小调。李老汉挤到阿绣身边,用粗糙的手掌抹她脸上的泪:我闺女,成神仙了?
不是神仙。阿绣摇头,指着天上的云梯,是...是人间的烟火,成了神仙的宴席。
暮色渐浓时,星君的云船消失在东方。老槐树下,惜物台多了件新物件——阿绣那只星纹蛋,正静静躺在碎瓷片和麦穗中间。蛋壳上的金纹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轻响,像是有什么在努力破壳。
李老汉望着满村的灯火,忽然想起星君临走时说的话:天地是个大厨房,人间是最香的灶膛。他低头看向阿绣,小姑娘正把最后半块麦饼掰碎,撒给墙根的蚂蚁——那半块麦饼,还是今早她特意留的,说要给夜里来偷米的田鼠尝尝鲜。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麦香。李老汉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三代人埋下的善念,在地下发了芽;是人间烟火里的温度,在天上结了果。而他,不过是这场盛宴里,最普通的端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