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仅存的供桌一角之下……
一“物”,蜷缩在更加深沉的阴影里。
孙秉正的脚步顿住,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是一个人。
那人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蜷缩在桌下角落,背靠着一根腐朽的桌腿,头颅低垂,下巴几乎抵在胸口。衣衫褴褛,看不出本色的布料被划破多处,露出,似乎临死前曾紧紧捂住某个伤口。
张千和李墨轩此时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看到桌角下那蜷缩的阴影,两人脸色同时一变。张千的手瞬间又按在了刀柄上,全身肌肉绷紧如铁铸。李墨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手中一直下意识捻着的山羊胡子也僵住了。
那一直停留在庙门外的靛蓝巨猴,此时终于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尖锐、如同利刃划破空气的哀鸣!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它猛地一窜,化作一道急如电闪的蓝影,带着一股风,直扑供桌下那具蜷缩的尸体!
孙秉正低喝:“小心!”怕它损坏尸体或别的物证。
巨猴却并非要触碰尸体。它扑到距离尸体不足三尺之处,如同骤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望之墙,硬生生停了下来。它绕着那尸体焦躁而痛苦地走了半圈,喉咙里滚动着无法宣泄的、含混的悲鸣。最后,它伏在冰冷尘埃的地上,用那只印着血色莲花印记的左爪,颤抖着指向供桌下那缩成一团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瞳直勾勾望向孙秉正,里面翻涌的苦痛,几乎凝成泪滴。
“拿灯来!”孙秉正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殿宇中响起,沉冷如铁。
张千立刻取下随身携带的牛角灯笼,用火折子点亮。昏黄摇曳的光线像一只虚弱的手,勉强伸入供桌下那片浓重的黑暗。
光线小心翼翼地移近。
尸体蜷缩的姿态在光照下暴露无遗。枯槁,僵硬,一种死亡多日所特有的灰败颜色浸透了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面部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灰尘和蛛丝粘液结成的痂皮,五官模糊扭曲,只能看到嘴巴微张,里面同样塞满了泥沙和蛛丝碎片,牙齿呈现出一种死亡特有的黄褐色。
更触目的,是那双交叠在腹前的手。
尤其是左手。
左手的手掌摊开,死死地压在腹部一个破开的衣襟处。而就在那摊开的手掌上……
赫然缺少了一根手指!
无名指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紫黑色、边缘凝结着黑血、肌肉萎缩狰狞的空洞断口!
“嘶……”李墨轩再次吸了口凉气,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孙秉正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避讳,目光顺着那残缺的左手向上移。尸体的头颅随着灯光的靠近,被张千谨慎地用刀鞘尾部挑起一点角度。
昏黄的光线下,一抹诡异的痕迹在尸体右耳后方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一道疤痕。不是刀疤剑痕,那形状……弯弯的,下弦月般,带着一种人为刻画的、令人发寒的精致感。新长出来的肉芽在疤痕边缘微微突起,在灯下泛着一种奇特的浅红色光泽,与周遭灰败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疤痕的颜色深于肤色,如同一个烙印。
孙秉正的心猛地一沉。断指……新月疤……
“看这里,大人!”张千移动灯笼,光柱照到尸体腰间被破碎衣衫半掩的部位。
一块用牛皮绳穿着的木质腰牌,污浊不堪,但仍可辨认上面的字迹。张千屏住呼吸,用刀尖小心翼翼将那腰牌挑起,拂去表面的浮尘和粘腻的蛛网秽物。
“河、间、府、乐、户……”张千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辨认着,“后面是……王、四?”
河间府乐户王四!
孙秉正的目光瞬间投向庙门口。那只靛蓝巨猴听到“王四”二字时,身子猛地一颤,伏在地上的前爪死死抠进泥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如同垂死的呜咽。
“王四……”孙秉正的声音低沉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目光重新落回供桌下那具冰冷的残躯。灯笼的光,也随着他的目光,一寸寸仔细地审视着这早已失去生命的身体。那破开的衣襟处,隐隐透出一点奇怪的色泽,不像皮肤。
“李师爷,”孙秉正沉声道。
李墨轩早已强忍着不适,带着仵作所需的器物上前。他深吸一口气,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银药瓶,倒出些许气味刺鼻的药粉抹在自己的鼻端和人中处,定了定神,这才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掀开尸体破败衣襟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