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愫暗生(2 / 3)

/p>

暖榻斜对面,光线更沉暗些的低矮黄花梨绣墩旁。苏晚盘膝坐在一个陈旧的草编蒲团上。蒲团已被她坐得温软塌陷。她整个瘦小的身躯都陷落在午后西斜的、沉甸浓稠的暖金色阳光里。一只因长久洗濯药材而指腹粗糙变形、布满裂口的手紧紧攥着一卷用粗麻绳系住的破旧竹简。竹简早已磨损得青黄黯淡,边缘发黑,上面的墨迹也多有剥落之处。她深深埋着头,额前细碎枯黄的碎发被光束染成了薄金色,将眉眼全然笼罩在浓密的、如同鸟巢般毛茸茸的阴影里。唯有那点紧紧抵在竹简开篇处“脉象辨微卷七”那几枚拙劣笨重古篆上的食指指腹,能映见一丝微光下异常用力的惨白颜色。

室内沉寂如同古寺松林深处。罗汉榻方向,细微的书页翻动声如同枯叶坠地。沈砚侧对着她,目光投向窗外暖阳里浓绿摇曳的辛夷枝叶间隙。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过于瘦削单薄。偶尔,他极其轻微的、如同沉在旧绸缎深处的呼吸声,几乎被窗外鸟雀的啁啾盖过。

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猝然撞破宁静,短促急促得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瞬间打破了整个午后暖阳织就的安宁幻觉!她那几乎要埋进竹简里的头颅倏然抬起,枯草般暗沉的脸上涌起两片因憋闷而陡然升腾的潮红!额角的发丝被她无意识用手背用力擦开!露出光洁汗湿的额头,蒙、布满挣扎血丝的混乱光晕!

“少爷!”她的声音干涩嘶哑,猝然爆裂开来,如同困兽破笼!她似乎根本未意识到这突兀的爆发响动有多惊心,只是急切地、语无伦次地朝着榻上那寂静身影冲撞过去,“沉脉……沉脉如‘石落深潭’,按至筋骨乃得!那……那卷七最后这‘散脉’如‘扬花散飞无根’,大浮大缓,至数不匀……可……可它底下这一句批注‘散脉兼见迟象……主元气涣散欲脱……’这……这沉脉与散脉相兼……岂非悖论……如何能‘沉迟同见’?!到底……到底……”

她声音越拔越高,直至最后如同绷紧欲断的琴弦!指尖死死抠在竹简粗砺的纹理间,几乎要将那脆弱的竹篾抠碎!汗水大颗大颗从潮红的脸颊边滚落,砸在竹简深凹的墨痕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迹。话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死喉咙!她浑身剧震!仿佛瞬间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癫狂失控的失仪!脸颊上的潮红骤然退去,涌起一片失血般的死灰惨白!喉咙里嗬嗬作响,发出如同溺水般绝望的抽气声!她像被这失控的惶恐骤然抽干了所有骨头,整个人如同瞬间坍塌的泥塑,直挺挺地从蒲团上栽倒下去!额头重重地撞在冰凉的青砖地面!

咚!

沉闷的声响在药香沉浮的空气中震荡开来!苏晚身体猛烈地抽搐颤抖,死死将脸埋在冰冷的砖石上,仿佛要彻底把自己溺毙在这无边的黑暗尘土里!

整个沉静了许久的罗汉榻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极短促的气音!

不似惊,不似怒,也绝非痛苦叹息!更像是一缕压抑太久、骤然从冰封深潭最底处猛然挣扎浮起的气流!带着猝不及防的、湿滑微刺的嘶哑!那是沈砚胸腔骤然被巨大洪流般的东西猛然撞击后,喉管深处本能绷紧、破裂开的一点嘶响!又像是最冷硬的顽石被滚烫的铁锤狠狠砸中,瞬间在灵魂最隐秘深处炸开的一声无人知晓的、无声的嗡鸣!

少年倚在靠枕上的身体剧烈地一震!整个人如同被那道猝然撞地的闷响狠狠戳穿了脊椎!他那张长久沉寂于病容和书卷之后、如同玉雕般的苍白面容,在那一刻骤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长久浸润在麻木冰层下的薄薄肌肉猛然绷紧至极限!唇角那抹近乎永恒的、疏离的沉凝线条被一种极其强烈的力道猝然拉平、上扯、撕裂!深邃的眼窝底部似乎有什么极滚烫的东西猛烈地翻搅了一下,骤然点亮了深井死水的暗涌,炸开一团近乎滚烫的、令人无法逼视的锐焰!那绝不是属于病弱公子的眼神,那里面骤然涌起的是惊涛骇浪!

药柜前方那片被金粉泼洒的光晕里,苏晚如同折翼坠地濒死的蝶,背脊在暖融融的金辉里急剧起伏!浓密的枯发凌乱地黏在她惨白的脖颈上,更显出下方那裸露出的、还在渗出血丝的额头压痕!死寂中,唯有她喉管深处那几乎无法成声、被巨大惊惧和后怕扼死的一丝丝漏气般抽搐的呜咽。

那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如同最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狠狠烫穿了沈砚冰封的意识!少年向来深如古井寒潭的眼底,骤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那绝非对婢女失仪的愤怒,也不是事不关己的淡漠疏离——是一种深埋于病骨沉疴之下、被长久禁锢几近窒息的某种滚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