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原本因绝望而空洞的眼睛,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炭块!爆发出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决绝光芒!
“我不走!”她死死盯着门缝里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从破碎的心脏里、从被碾碎的骨头缝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孤狼濒死般的惨烈气息!“沈老爷……临终托付!他说……沈家……欠我的!他让我……活下来!学本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我苏晚!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我不能死!我要活!我要学!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
最后一句“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她自己的心脏!也刺穿了门缝内那片凝固的死寂!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她枯槁的脸上肆意横流!她死死撑着门板,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剧痛而剧烈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门内。老者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星般的眸光,在苏晚那声泣血般的“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爆发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骤然剧烈地收缩!随即猛地爆开一团前所未有的、如同惊雷炸裂般的灼亮光芒!那光芒锐利、震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震撼!他握着门板边缘的枯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泛出惨白!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门板……终究没有彻底合拢。
老者站在门缝的阴影里,宽大的葛布袍子被门外的寒风吹得微微鼓荡。他沉默着。深不见底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门缝狭窄的光线,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苏晚那张布满血泪泥污、却燃烧着绝望火焰的脸!扫过她死死抠在门板上、指甲崩裂、鲜血淋漓的枯手!扫过她跪在冰冷石阶上、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的、如同锈蚀断剑般的嶙峋脊梁!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凝固。只有寒风在狭窄的巷子里呼啸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打着旋儿。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深陷的眼窝里,那团爆裂的灼亮光芒缓缓收敛、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沉静。那沉静之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千年玄冰被凿开一道缝隙般的复杂微澜。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松开了握着门板的手。
那扇沉重的乌木小门,在苏晚拼死支撑下,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更宽的缝隙。
老者不再看苏晚。他缓缓转过身,宽大的葛布袍袖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他佝偻着背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着庭院深处那片被浓重药雾笼罩的、更深的幽暗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一个嘶哑干涩、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从深水中浮起的朽木,缓缓飘荡回来,清晰地送入苏晚嗡鸣不止的耳蜗:
“……把门……关上……”
苏晚僵跪在冰冷的石阶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仿佛被滚烫的岩浆骤然点燃!她死死抠在门板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的、绝望的印记。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烈药气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如同强心剂般,瞬间点燃了她残存的所有气力!她挣扎着!不顾膝盖传来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冰冷的石阶上站起!踉跄着!一头撞进了那扇敞开的、散发着腐朽药气与未知气息的乌木小门!
“砰!”
沉重的门板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凄风苦雨的世界。
庭院内,光线更加昏暗。浓重得化不开的药雾如同粘稠的液体,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苏晚站在门内,如同踏入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充满腐朽与奇异生机的古老秘境。她看着前方那个佝偻着背脊、缓缓没入药雾深处的、如同幽灵般的苍老背影。
怀里的靛蓝包袱沉甸甸地坠着。那封沾着她体温和血泪的信笺,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温热。她抬起手,用那只沾满泥污和鲜血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深陷的眼窝里,那点绝望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浓重的药雾中,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执拗。
她迈开了脚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