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沸鼎丹心(4 / 6)

烈,那不仅仅是战争的胜负,更是文明沦丧、万民涂炭的末日图景,由不得他们不全神贯注,慎重思量,内心深处那“联虏”的基石,已然开始剧烈动摇。

良久,马士英仿佛才从这场“未来噩梦”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试图稳住有些紊乱的心神,但声音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沉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动摇:“戚特使……你所言之事,固然……惊心动魄,耸人听闻。然,此终究……此终究是你一面之词,源自那玄乎其玄的‘摄魂鉴’。此物神异,却也非常理可度之。”他努力找回自己的立场和节奏,“我辈读圣贤书,治国平天下,讲究的是一实证,二情理。眼下铁一般的事实是,大顺贼军亡我大明,逼死先帝,此仇不共戴天。江南诸多士绅、勋贵、官员,乃至寻常百姓,皆视李闯为死敌,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此乃汹汹民意,滔滔大势!”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看向戚睿涵,试图找回主动权:“若要朝廷一纸诏书,便转而联合昔日仇寇,恐非易事。届时,只怕清虏未至,江南内部已因忠义激愤而先行崩乱,各地兵变、民变蜂起,岂非更予北方虎狼可乘之机?此绝非危言耸听!”他提出一个看似合理的替代方案,“再者,即便清虏真如你所说,狼子野心,凶残暴虐,那我大明堂堂正正之师,与那顺贼,也大可各自为战,据险而守,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又何须这貌合神离、徒惹非议、风险莫测之联盟?” 这是典型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侥幸心理,也是许多南明官员最初的想法。

戚睿涵坚定地摇头,语气恳切而带着急迫:“马阁部、史阁部,请清醒一些。清虏之凶悍,战力之强,绝非当前内耗严重、军纪涣散、各自为政的明军,或是刚刚经历北京挫败、内部不稳的顺军所能独力抗衡。他们正处于上升期,兵锋正锐。分则力弱,必被各个击破。唯有摒弃前嫌,将有限的力量合力一处,统一指挥,共同布防,方能在即将到来的滔天洪流中,觅得一线生机。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深知,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筹码,才能打动对方。于是,他抛出了出发前与李自成(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李自成的决策)商议好的最终条件:“至于马阁部所虑之江南士绅百姓之怨,以及联合之名义,在下出发之前,闯王已有明示。若南京弘光皇帝,愿以天下社稷为重,担当起领导抗清之大任,我大顺愿接受大明招安。闯王李自成本人,愿放弃‘大顺皇帝’帝号,向大明称臣,奉大明正朔!只求保留现有兵马,编入大明官军序列,听从统一调遣,开赴抗清前线,共御外侮,以赎前愆!”

“称臣?”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连一直倾向于谨慎抗清的史可法都猛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李自成,这个逼死崇祯皇帝、颠覆了大明王朝的“罪魁祸首”,竟然愿意放弃到手的皇帝尊号,向南京的弘光朝廷称臣?这几乎是将政治上的主动权、法统上的正统性,完全让渡给了南明。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不可谓不诚恳。它直接触及了南明朝廷最核心的合法性问题,也极大地满足了“报君父之仇”的部分象征性需求。

然而,马士英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闪烁的疑虑之色反而更深了。他久经官场,深知政治承诺的脆弱和政治人物的狡诈。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说得倒是轻巧,称臣?那李自成何等狡黠巨猾,出身草莽而能席卷天下,岂是甘居人下之辈?今日形势所迫,他或可称臣,明日若局势有变,他便可翻脸无情,再度反复。这等伎俩,古往今来,见的还少吗?” 他死死盯住戚睿涵,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何况,君父之仇,血海深深,岂是区区一个臣服之名所能轻易化解?江南士民心中那口恶气,那熊熊燃烧的忠义之火,又岂是这般轻易便能抚平?”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聚焦在戚睿涵身上,语气陡然转冷,充满了压迫感:“戚特使,你口口声声为了天下大义,为了苍生福祉,巧舌如簧,搬弄未来,无非是想说服我等,与你那大顺贼寇合作。然,空口白牙,未来虚影,叫本阁如何信你?又如何向陛下、向满朝文武、向这江南亿万翘首以盼王师的百姓交代?你如何证明,你此行非是那李闯的缓兵之计、诈降之策?”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化为质问。他猛地抬起手,不再指向虚无的未来,而是直直地指向堂中那口翻滚沸腾、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鼎,声音冰寒刺骨:“你若真想证明你与大顺结盟的诚意,而非行那欺瞒诡诈之计,便让本阁看看你的胆色。看看你是否真的将所谓‘大义’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