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嘶哑地、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愤怒叫道:“逆臣,贼子,你们……你们竟敢如此对朕。李闯杀朕父王,烹而食之,此仇不共戴天。你们……你们这是谋反,是弑君,是要毁了我大明江山!史可法呢?马士英呢?他们是不是也参与了?”他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变形。
“陛下!”就在这时,史可法和马士英按照计划,估摸着里面已经控制住局面,也从外殿走了进来,显然外面的局势已经被完全掌控。史可法看到龙床上朱由崧那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被锦衣卫按着的狼狈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泣不成声:“陛下,臣等万死,然戚使者所言,句句是实,字字泣血啊。清虏之祸,远甚流寇百倍。若陛下执意联虏,无疑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臣等唯有以此等方式,死谏陛下。若陛下应允联顺抗清,臣等立刻请罪,要杀要剐,绝无怨言。但求陛下,以社稷为重,以苍生为念啊!”他的哭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充满了悲怆与无奈。
马士英也紧跟着跪了下来,磕头道,语气更加实际:“陛下,鞑虏凶残,已有辽东、畿辅无数血案为证。陛下乃万民之主,天下共仰,岂能因一人之仇,而置天下万民于水火?老福王在天之灵,若知陛下为报私仇而引狼入室,致朱明江山断送于异族之手,他在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啊?”他巧妙地将“孝道”与“江山”联系了起来。
朱由崧看着跪倒在地、涕泪交加的两位肱股之臣,再看看身边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的满从第,眼神阴冷的李继周,以及那个神色冷静、言辞锋利的“大顺使者”,他肥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而剧烈颤抖着。他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劝谏,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兵谏。他已成瓮中之鳖,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他挣扎着,用尽最难听的话语咒骂着,试图唤起眼前这些“逆臣”内心深处对皇权的最后一丝敬畏与忠诚,但回应他的只有史可法悲恸的哭声、马士英“恳切”的劝诫、满从第钢铁般的控制,以及戚睿涵那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分析。殿内一时间只有他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绝望的咒骂声和史可法压抑的低沉啜泣声。
时间在僵持中一点点流逝,窗外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朱由崧的力气渐渐耗尽,咒骂声也变成了无力的、断续的呜咽和呻吟。他环顾四周,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同样的决绝,他知道,自己不答应,今晚绝难善了。这些人,尤其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戚睿涵和那个对清虏恨之入骨的满从第,或许真的敢……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他想起左懋第被扣后朝野的哗然,想起多尔衮那封措辞傲慢、充满威胁的信函,又恍惚间想起戚睿涵之前曾经在偏殿向他展示过的那些“摄魂鉴”(手机)中,那些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关于未来屠城的血腥画面(戚睿涵给他看的是一些后世绘制的想象图或相关纪录片截图)……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联虏,真的不是中兴之道,而是自取灭亡?难道父皇的仇,真的要比整个大明的存续更重要吗?
终于,在漫长的、几乎让他精神崩溃的心理较量之后,朱由崧那本就算不上坚韧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停止了所有挣扎,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龙床上,披头散发,黄袍凌乱歪斜,露出大半个肥胖的胸膛,脖子上方才被绣春刀冰冷的刀刃贴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寒意,模样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威仪。
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油汗,显得无比颓丧。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带着无限屈辱、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颓然,断断续续地说道:“罢……罢了……你们……算你们胜了……联顺……抗清……朕……朕准了……明日……明日早朝……朕……朕就下诏……宣告……天下……”
这微弱而艰难的话语,如同赦令般,在寂静的内殿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话音落下,殿内先是一片宁静,随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不少人甚至感觉腿有些发软。
史可法和马士英重重地将头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齐声道:“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这“万岁”之声,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讽刺。
满从第缓缓收回了按在朱由崧肩头的手和一直戒备的绣春刀,和李继周一起,退后几步,跪倒在地,口称:“臣等死罪,请陛下责罚。”
戚睿涵也深深地躬身行礼,心中并无多少成功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