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恼怒地瞪向那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赔罪的老仆。
李元胤也立刻起身,面带愠怒地呵斥道:“没用的老杀才,毛手毛脚,如此不当心,竟敢冲撞了王府的贵人,真是该死!”他转向护卫,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侍卫大哥,实在对不住,家教不严,让您受惊了。这身衣服……唉,真是过意不去。”
那护卫看了看湿漉漉、冒着热气的衣服,粘腻难受,又看了看一脸惶恐、不停鞠躬道歉的老仆和面带真诚歉意的李元胤,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李元胤立刻抓住时机补充道:“侍卫大哥放心,两位道长在此讲经说道,乃是清净雅事,弘扬正道,在下定会小心陪同,绝不会出任何差池。寒舍虽陋,还备有几件干净衣物,虽不及大哥的官服威武,但暂可替换。烦请快随这老仆去偏房更换,让他好好给您赔礼,莫要着了风寒,那可是在下的罪过了。”
护卫想着这是在李府内院,内外都有自己人守着,两个手无寸铁的道士,又能玩出什么花样?难不成还能飞了?加上衣服湿漉漉的确实难受,且秋意已深,穿着湿衣极易感染风寒,便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那老仆一眼:“带路,仔细着点!”然后跟着那不停道歉、几乎要跪下去的老仆快步离开了内堂。
就在护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廊下的瞬间,内堂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李元胤脸上的歉意和惶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般的探究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猛地转向戚睿涵和董小倩,向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问道:“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所谓讲道化解,观测气运,恐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吧?你们身上并无寻常道士的烟火气,反而……有种特别的气息。”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戚睿涵,仿佛要穿透那身道袍,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时机稍纵即逝,不容丝毫犹豫和试探。戚睿涵没有任何犹豫,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李元胤那双充满警惕与期盼的眼睛,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清晰而坚定的音量说道:“李将军明鉴,贫道并非什么玄真子,我身边这位也非玄英子道友。我乃大顺皇帝陛下亲派特使,这位是董姑娘。我等冒险潜入这龙潭虎穴,正是洞察将军与令尊处境维艰,心念故国,特为救将军与令尊脱离苦海,共举义旗,反清复明,重振汉家河山!”
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测,但亲耳听到“大顺特使”这四个石破天惊的字眼,李元胤还是浑身剧烈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迅速涌上一股激动的潮红。他死死盯着戚睿涵,嘴唇翕动,似乎在急速判断这话的真伪,以及其中所蕴含的足以颠覆他们命运的巨大风险与千载难逢的机遇!是圈套?是试探?还是……真正通往救赎的道路?
戚睿涵不等他发问,继续快速说道,语气沉痛而激昂:“今日太和殿早朝,将军虽未在场,但想必很快便能听闻详情。摄政王多尔衮态度如何,对汉官汉民手段如何,苛政酷烈至于何等地步,将军身处其间,耳闻目睹,应比我们更清楚。满清视我汉人为牛马,为奴仆,剃发易服,毁我衣冠;圈地投充,夺我田宅;动辄屠城灭族,戕害我同胞性命。何曾有过半分真心接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与令尊本是堂堂明臣,迫于形势,一时权宜而降,难道就甘愿永远背负这武臣骂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残害自己的同胞故土吗?将军身上流淌的,终究是汉家血脉啊!”
李元胤的脸色变幻不定,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牙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你们当真是大顺的人?可知此处是何等龙潭虎穴?京师重地,遍布眼线,若这是圈套,我父子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之祸……”
“若是圈套,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冒险前来与将军推心置腹,自曝身份?”董小倩此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我们亲眼目睹赵彦伯因言获罪,凌迟处死,株连三族;张炳栋苦苦劝谏,被斩立决,祸及乡邻;孔闻謤乞求祭祀先祖而不得,狼狈革职,逐出京师。多尔衮已明言,大清不要谏官,只要唯命是从的奴才。将军难道就甘心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匍匐在这等暴政之下,为奴为婢吗?将军是堂堂七尺男儿,手握兵刃,岂无血性?”
她的话如同烧红的利锥,狠狠刺在李元胤的心头,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屈辱、愤懑、不甘与隐忍瞬间点燃。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变得一片青白。显然,董小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挣扎,那是一个军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