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晓启明(2 / 7)

。“嘎吱——”一声轻响,一股凛冽而清新的夜风立刻乘隙涌入,带来室外草木的湿润气息,稍稍驱散了工坊内令人窒息的闷热。然而,这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厚重阴霾。

他向外望去,南京城的夜景在无边的黑暗中沉默地延伸,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萤火虫般在沉沉的夜色里顽强闪烁,却更反衬出这黑暗的庞大与压抑。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击梆子的声音,“梆——梆——梆——”,悠长,空洞,带着某种宿命般的韵律,一下下敲击着不眠人最脆弱的心弦。

这片看似宁静的金陵夜景之下,掩盖的是淮安、凤阳等地如何的人间地狱?是村庄十室九空、尸骸遍野的惨状?是前线将士在瘟疫蔓延和新型火器双重打击下,缺医少药、苦苦支撑的绝望?是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因此骤然面临的倾覆危机?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戚睿涵的良知。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张晓宇。那个曾经在校园里与他争辩古今、在篮球场上并肩挥洒汗水的同窗,那个因情感纠葛而与他势同水火的情敌。如今,却在历史的岔路口,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是张晓宇的“智慧”——那些基于现代理科知识改造的火器、毒气,以及眼前这更加灭绝人性的瘟疫武器,彻底颠覆了战争的走向。

原本,在他的努力下,吴三桂未降清而投顺,南明与农民军势力初步联合,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已然成型,局势虽艰难,却已现一丝曙光。可张晓宇的介入,像一颗携带着致命病毒的陨石,悍然砸入了历史的洪流,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吞噬一切的恶浪。他让清军获得了跨时代的技术碾压,更带来了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忍逻辑,使得这场维系华夏文明存续的战争,急转直下,变得如此血腥,如此令人窒息。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深深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命运弄人的悲凉,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戚睿涵的胸中翻涌。历史的车轮,难道真的要被张晓宇这样一个人,凭借着扭曲的才华和彻底的冷酷,强行扳向更加黑暗、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吗?我们这些知晓后世苦难、一心想要挽回天倾的穿越者,难道最终竟成了加速其毁灭的催化剂?

“我们不能放弃,大坤。”戚睿涵猛地转过身,声音因疲惫而低沉沙哑,却像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认输了,那么前线那些还在用最原始的血肉之躯,抵挡着‘火风筝’轰炸和瘟疫蔓延的将士们,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南京城内这百万惶惶的生灵,还有什么指望?我们穿越至此的意义,又何在?”

李大坤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仿佛想将满面的疲惫与油污一同擦去。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里是同样的不甘,却也充满了现实的无力感:“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睿涵……方向在哪里?突破口在哪里?我们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矿井里摸索,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连一丝缝隙,一扇门的影子都摸不到啊!我们所有的尝试,都像是用鸡蛋去碰石头……”

两人相顾无言。工坊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那熬药的陶罐还在不识时务地“咕嘟”作响,以及炭火偶尔爆出的、细微而清脆的“噼啪”声。这零星的声音,反而像放大镜一样,凸显了夜的深沉与寂静,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极度的精神煎熬和肉体疲惫,如同不断累积的潮水,最终冲垮了意志的堤坝。戚睿涵只觉得眼皮重若千钧,头脑昏沉如同灌满了铅块。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滑落,最终伏在那张堆满了杂物、散落着炭笔草图的书桌上,沉沉睡去。意识的最后,是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内心深处一丝不甘的挣扎。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奇异而突兀的变幻。

刺眼、均匀的白色光芒取代了摇曳昏黄的烛火,充斥了整个空间。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带着强烈化学试剂气息的消毒水味道,粗暴地冲散了记忆中草药的苦涩与工坊的浊气。戚睿涵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宽敞、明亮、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

四壁是雪白的墙面,头顶是发出稳定嗡鸣的日光灯管。眼前是光洁如镜的不锈钢实验台,台上摆放着各种他既熟悉又感到几分疏离的仪器:恒温水浴锅的指示灯幽幽地闪烁着绿光,电子天平显示着精确的数字,一台崭新的光学显微镜静静地矗立在角落,金属部件反射着冷冽的光泽。他身上穿着挺括的白色实验服,手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