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真正的笑容,他对左右心腹言道:“桂王与那戚睿涵,一为宗室,一为布衣,竟能于如此逆境中,同心协力,创此力挽狂澜之大捷,实乃国之干城,天下义士之楷模。传本帅旨意,即刻嘉奖武昌有功将士,擢升何腾蛟、堵胤锡等将官职,另赠予桂王朱由榔金帛犒赏,那个戚睿涵……嗯,授以兵部职方司主事衔,赞画军务,望其再接再厉!”尽管大顺与南明之间仍有龃龉,但在抗清的大旗下,这份胜利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而在暂居的南昌行宫,一直处于清军压力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弘光朝廷,更是因此消息而精神大振。弘光帝朱由崧连日来因襄阳失守、左良玉兵变等坏消息而笼罩在朝廷上的阴霾,仿佛被一股强劲的东风吹散了不少。他立刻下旨,犒赏三军,褒奖桂王朱由榔“忠勇可嘉”,对戚睿涵也是不吝封赏,同时以此捷报激励各地督抚,加紧整军备武,以期恢复中原。
武昌城在短暂的欢庆后,迅速投入到繁重而悲壮的收拾残局之中。清点伤亡,数字触目惊心;修复城防,工役日夜不停;掩埋尸体,以防疫病流行。戚睿涵与朱由榔并未在武昌久留,在确认清军确实已经远遁,并会同守城将领妥善安排了善后、防务等事宜后,便带着卫队,启程返回了相对安稳的后方——衡州桂王府。
衡州相较于战火纷飞、残破不堪的武昌,简直如同另一个世界。桂王府邸坐落于城西,庭院深深,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沼点缀其间。时值暮春,园中海棠、杜鹃、芍药等正值花期,竞相绽放,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与武昌那混合着死亡与硝烟的气息判若云泥。轻柔的春风拂过水面,带来丝丝凉意,也吹动岸边垂柳,摇曳生姿。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仿佛外界那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惨烈大战从未发生过。
朱由榔的心情极好,连日来的奔波劳碌、督战时的紧张焦虑,似乎都被武昌大捷的喜悦和这衡州春色的抚慰所冲刷殆尽。回到王府的次日,处理完一些必要的公务后,他便兴冲冲地拉着戚睿涵来到王府的后院。
“元芝,连日辛苦,今日且放松片刻,随寡人园中走走。”朱由榔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常服,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
戚睿涵跟随着朱由榔,走在以卵石精心铺就的蜿蜒小径上。路径两旁,绿草如茵,奇花异石罗列。远处的水榭歌台半掩在翠竹之后,近处的曲桥回廊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池水之中。偶尔有彩蝶嬉戏花间,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此情此景,让刚从尸山血海中归来的戚睿涵恍如隔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他一方面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另一方面,武昌城下的惨烈景象、士兵们濒死的呼喊、那些在“飞机”轰炸下化为焦土的街巷,又如同烙印般深刻在他的脑海,与眼前的静谧美景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他心情复杂,难以完全融入这份闲适。
“殿下,您今日特意唤睿涵来此,不知有何要事吩咐?”走过一座小巧的拱桥,戚睿涵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深知,在这王府深处,即便是在这看似无害的美景之中,也未必全然是风花雪月。
朱由榔在一座爬满了紫藤花的八角凉亭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藤花初开,一串串淡紫色的花序垂落下来,散发着甜香。他脸上带着温和而郑重的笑容,目光清澈而真诚地看向戚睿涵,示意他一同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元芝,”朱由榔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此番武昌大捷,力保危城不失,稳固江防,使江南腹地免遭鞑虏铁蹄蹂躏,此乃擎天保驾之功。而溯其根源,多亏有你。”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更像是在回味那段艰难决策的时光,“若非当日你与董姑娘不避艰险,星夜赶来衡阳,于王府之中,当着母妃与众属官之面,慷慨陈词,剖析利害,指出‘联顺抗清、唇亡齿寒’之大义,寡人恐怕至今仍困于府邸方寸之间,或囿于母妃之言,或惑于群下之议,坐视武昌沦陷,乃至江南糜烂,成为朱明千古罪人。”
他越说越是动情,身体微微前倾:“你于国,有保全社稷之大功;于寡人,更有点拨迷津、引领前行、并肩作战之情谊。若非元芝,焉有今日之朱由榔?”
戚睿涵闻言,连忙起身,深深一揖,言辞恳切:“殿下言重了,实在是折杀睿涵。守土抗虏,此乃天下臣子之本分,匹夫尚且有责,何况睿涵蒙殿下信重?武昌之胜,上赖陛下洪福,殿下决断,下赖何腾蛟、堵胤锡等将军浴血奋战,以及全军将士用命,城中百姓支持,天下抗清义士同心协力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