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欣赏、信赖与结纳之意的眼眸,内心的坚冰开始迅速融化。
戚睿涵想起了在河南府与吴三桂并肩浴血、试图扭转历史的那个夜晚;想起了与董小倩一路相互扶持、穿越险阻的旅程;想起了与李大坤在南京城中,利用各自身份暗中配合的默契;甚至想起了那个误入歧途、却才华横溢的张晓宇……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明末时空,这些基于共同目标或特殊际遇产生的情谊,确实是他最宝贵的精神支柱和前行力量。
眼前这位年轻的桂王,能在乱世中听取自己这个“来历不明”之人的惊世言论,能顶着内外压力毅然出兵,能在胜利后不居功自傲,反而如此折节下交,这份超越时代局限的气度、胸襟和真诚,如何能不令人心折?自己若再固守所谓的“礼法”而拒绝这份赤诚,岂非真是矫情虚伪,寒了这位“王兄”的心,也辜负了这段乱世中的奇缘?
内心的挣扎、顾虑、衡量,在朱由榔如同春日阳光般炽热而纯粹的真诚面前,终于土崩瓦解,冰消雪融。戚睿涵深吸了一口气,那口带着花草芬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仿佛涤荡了他的肺腑,也坚定了他的信念。他原本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释然、感动而又带着几分豪情的笑容,反手紧紧回握住朱由榔的手,力道同样坚定。
“殿下……不,王兄,”戚睿涵的声音不再犹豫,充满了真挚的情感,“王兄既然如此推心置腹,不以睿涵卑鄙,屈尊降贵,折节下交,睿涵若再一味拘泥俗礼,固执推辞,便是矫情饰伪,不识抬举,更辜负了王兄这一片赤诚兄弟之情。”他目光炯炯,迎着朱由榔惊喜的眼神,朗声道,“承蒙王兄不弃,睿涵愿与王兄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此生此世,祸福同当,休戚与共,肝胆相照,永不背弃。若有违此誓,天人共诛!”
“好,好!”朱由榔闻言,大喜过望,脸上绽放出如同孩童般灿烂、毫无保留的笑容,“得元芝为弟,实乃寡人……不,实乃为兄平生第一大快事。苍天待我朱由榔不薄!”
当下,两人便在这春光明媚、紫藤飘香的后院凉亭之中,屏退了左右随从。没有设立香案烛台,便以这朗朗乾坤、苍茫大地为鉴;没有准备乌牛白马等祭礼,便以石桌上刚刚奉上、尚温的清茶代酒。两人相对而跪,面容庄重。朱由榔年长戚睿涵一岁,自然为兄,戚睿涵为弟。
朱由榔率先开口,声音沉稳而肃穆,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日月星辰共鉴:今日我朱由榔……”
戚睿涵紧接着,以同样庄重的语气道:“我戚睿涵……”
两人齐声,如同宣誓,又如同立下永恒的契约,声音合而为一,清晰而有力:“愿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兄弟相称,同心协力,祸福与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心同德同舟行。此生不渝,若有二心,天人共戮!”
誓言既毕,两人相对着,郑重地三叩首。每一次叩首,额头轻触微凉的石板地面,都仿佛是一次信念的加固,一次情感的升华。礼成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激动,有感动,更有一种卸下所有隔阂的轻松与亲密。彼此扶持着站起身,兄弟之名分,兄弟之情谊,于此一刻,正式奠定。
朱由榔用力地拍了拍戚睿涵的肩膀,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欣慰与激动,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贤弟!”
戚睿涵也笑着,发自内心地、清晰地回应道:“王兄!”
这一声称呼,自然而然地出口,再无之前的任何隔阂与拘谨,充满了敬重与亲近。
此时,夕阳的余晖正悄然染红西边的天际,金色的光芒穿过亭台的缝隙和摇曳的花枝,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悠长,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二人未来命运与共、难以分割。
衡阳王府的后院依旧安静,只有归巢的鸟儿在树林间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啼鸣,仿佛在为这场特殊的结拜礼赞。然而,在这片静谧祥和的暮色之下,一种基于共同抗清理想与武昌生死考验的深厚情谊,已然如同园中那些深深扎根的古树,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们约定,无论前路如何艰险诡谲,风云变幻,都将相互扶持,互为臂助,共同面对这波澜云诡的乱世,为了心中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宏大目标,矢志不渝地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