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最富冒险精神,也最具潜在影响力的一个决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迁都至陕西凤翔府的大顺皇帝李自成,也在他的临时皇宫——一座改建的前明王府内,面临着战略抉择。
府邸不如北京皇城宏伟,却自有一股西北的粗犷与坚实。李自成褪下了打进北京时那身不合时宜的衮冕,换回了更为习惯的箭衣战袍,只是面料更为精致。他坐在虎皮交椅上,听着宋献策和牛金星详细剖析着从戚睿涵那里得来的“敌后战场”策论。
牛金星捻着胡须,文绉绉地说道:“大帅,此策看似剑走偏锋,实乃以柔克刚之上计。清虏铁骑纵横于平原旷野,我军新败,正面抗衡确非其敌。然其占地越广,兵力越分,后勤越长,破绽亦越多。”
宋献策矮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他接着补充,语气更显激昂:“大帅起于陇亩,深知民间疾苦。如今清廷在北地推行剃发易服,强令圈地,动辄屠城戮民,其暴虐更胜晚明。北地百姓,苦清久矣。民怨早已如干柴,只待一点星火。戚元芝此策,正是教我等如何去‘点火’!”
李自成那双曾经只习惯于在广阔战场上与明军、清军正面交锋的锐利眼睛,此刻闪动着新的光芒。他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因为活不下去而揭竿而起,如何靠着无数饥民流寇汇成滔天巨浪,冲垮了大明的江山。他起家的根本,便是这万千活不下去的农民。如今,场景重现,只是压迫者换成了更凶残的清虏。
“嗯……”李自成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咱们的老兄弟,还有不少散落在各地,有的还在山里跟清兵周旋。他们对地方熟,跟老百姓也能说上话。”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厅内投下巨大的阴影:“就这么办,制将军田见秀!”
“臣在!”一员身材敦实、面容坚毅的将领出列应道。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李自成下令,声音洪亮,“从老营里,给本帅挑人。要那些机灵、胆大、不怕死,对陕西、山西、河南这些地方门儿清,跟底层的穷苦人还能搭上话的老兄弟。化整为零,带上顺刀、弩箭这些好藏的家伙,再多备金银,分批给朕派出去。他们的任务不是去攻城略地,是去‘点火’。去找到那些还在跟清兵干的好汉,去告诉那些被鞑子欺负得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咱大顺没忘了他们。把咱们的赤旗,给老子插到清廷的肚子里去!”
“遵旨!”田见秀抱拳领命,眼中也燃起了斗志。他深知,这是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战斗的新型战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也飞入了四川,传到了建立“大西”政权的张献忠耳中。
成都的皇宫内,气氛与南昌、凤翔又自不同,更多了几分草莽的豪横与不羁。张献忠摸着浓密蜷曲的大胡子,一双虎眼扫视着麾下的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人。
“格老子的!”他声如洪钟,带着浓重的陕地口音,“南昌的朱由崧,和凤翔的李自成,都懂得派人到鞑子后院去放火了。咱们大西的爷们儿,岂能落在他们后头,让人看笑话?”
孙可望谨慎地回应:“父皇,南明和大顺此举,确实可分散清虏兵力。我等亦可效仿,既能打击清虏,亦可趁机扩大我西营在湖广、河南等地的影响力。”
李定国目光沉静,补充道:“义父,可招募军中敢死之士,以及那些从北方逃难而来、熟悉地理的流民。让他们携带我西营信物,主要向湖北、河南交界处渗透。一边抗清,一边联络当地抗清力量,宣扬我大西国威。”
“对头,”张献忠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孙可望,李定国,这事你们俩多费心,给老子挑些好手,要不怕死的。告诉他们,到了北边,放开手脚干。杀了鞑子,烧了粮草,都是大功一件,咱老子不会亏待他们。顺便也让天下人晓得,抗清不是他朱家和李家的事,咱老张也是条汉子!”
于是,在三方势力或明或暗的推动下,一场波澜壮阔的敌后抵抗运动,拉开了序幕。
诏令既下,风起云涌。首先行动起来的是那些心怀故国、血仍未冷的文人士子。他们或许不擅弓马,缺乏阵前搏杀的气力,但胸中自有沟壑,笔下有千钧之力,更有一腔不容玷污的民族气节与文化尊严。
在凤阳附近的焦山湖畔,春水初涨,芦苇新绿。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几艘看似寻常的渔船悄然靠岸。船上下来数人,虽作渔夫打扮,但举止气度却难掩风雅。为首的,正是复社名士、昔日金陵风月场中的焦点人物冒辟疆。他清癯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但那双曾经流连于诗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