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衡州劝降和桂岭易帜(6 / 7)

着的茶盏微微一顿。

“汝师,你……你昨夜去了何处?莫非是……去见那李自成了?”瞿式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同敞没有隐瞒,也无从隐瞒。他将自己在顺军营中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李自成那番明确的承诺,以及自己一路归来所见明军士气之低落、桂林城内民生之困苦,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知了瞿式耜。

最后,他痛心疾首,语气沉痛地说道:“瞿公,学生知道,‘投降’二字,重于泰山,于您,于我,皆是毕生名节所系,清誉所累。我等自幼读圣贤书,忠君爱国,乃立身之本分。然则,学生近日反复思量,忠君之上,尚有爱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乃圣贤之训。如今君不君,国已不国,朝廷不能保境安民,反成累赘。我辈若只为成全自身之名节,而置满城军民性命于不顾,强逆大势,致使城破之日,玉石俱焚,这与圣贤所教诲的‘仁政’,‘仁心’,岂非是背道而驰,南辕北辙?李自成虽出身草莽,然观其入主西安后之政令,确有安民之心,抚民之实,而非传言中那般暴虐无道之徒。大势如此,天命或已更易,强逆无益啊,瞿公!”

瞿式耜久久不语,仿佛化作了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木雕。他踉跄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渐渐被晨曦驱散的黑暗,以及街道上那些为了生计早已起身、却依旧面有菜色、步履蹒跚的百姓身影。他又想起不久前,有士兵因极度饥饿而失控抢夺民粮,引发了军民之间的激烈冲突,虽被他以铁腕手段弹压下去,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怨恨情绪,已在军中乃至民间如野草般蔓延,无法根除。

他想起自己这数月来,接连不断上奏朝廷,恳请拨发粮饷,字字血泪,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回应,朝廷来的文书,除了空洞的催促进兵,便是推诿责任的指责。

他想起之前为了抗清,广西狼兵虽然艰苦,不至于顿顿大鱼大肉,但至少餐餐能见油腥,米饭管饱,士气高昂,可战可守。可现在……他方才巡视厨房,亲眼看到给普通士兵准备的早饭,真的只有一碗能数得清米粒、几乎与清水无异的稀粥,配上一点点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与记忆中的景象形成了无比残酷而刺眼的对照。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如何能战?凭什么去战?拿什么去抵挡兵锋正盛、士气如虹的大顺雄师?

坚守,意味着必然是惨烈的城破人亡,意味着他瞿式耜和张同敞或许能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忠臣”的虚名,但代价是无数桂林军民的血肉,是广西一地遭受更严重的破坏。投降,固然要背负“武臣”、“降臣”的骂名,为清流所不齿,却极有可能换来一城生灵的保全,换来广西尽早结束战乱,恢复秩序与生产,让百姓有一条活路。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虚幻的、身后的忠臣名节,一边是沉甸甸的、眼前的万千性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瞿式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背似乎比以往更加佝偻了一些,脸上刻满了深深的倦怠与挣扎后的痕迹,但那双原本充满焦虑和痛苦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地清明,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

瞿式耜看着眼前焦急等待、眼中布满红丝的张同敞,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罢……了,罢了……个人之名节,如何与一省之生灵相比……千秋功罪,任由后人评说吧……汝师,你去……准备吧……开城。”

当日上午,天色大亮,桂林那沉重而高大的城门,在无数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被缓缓推开。广西巡抚瞿式耜、参军张同敞,率领着桂林城内剩余的文武官员,身着素服,未带兵器,徒步出城,向着城外严阵以待的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御驾所在,正式投降。

没有预想中惨烈至极的攻防战,没有血流成河的厮杀,一面崭新的、象征着大顺政权的顺字大旗,在桂林城头被缓缓升起,迎着南方的风,猎猎飘扬,彻底取代了那面早已褪色、破损、象征着腐朽王朝的明字旗。

消息通过快马,迅速传到已定局的衡州。当时,戚睿涵正与桂王朱由榔,以及何腾蛟、堵胤锡等人,在王府内详细商议湖广归顺后的官员安置、军队整编以及安抚地方等具体事宜。闻听广西已定,瞿式耜、张同敞率众归顺,在场众人,虽心思各异,但大多都流露出一种欣慰与感慨交织的神情。天下统一的步伐,又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向前迈进了无比坚实的一步。

商议间隙,戚睿涵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