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甚至实施报复的理论依据。
看着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回想当初穿越前他那因妒火和冲动而引发的混乱,所有的埋怨、隔阂、甚至因他投清而产生的那份民族大义上的愤怒,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痛心与怜悯所取代。那个曾经熟悉的、活生生的张晓宇,似乎真的在时空的那一头,在那场权力与背叛的残酷游戏中,彻底死去了,被碾碎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被时代洪流和自身选择共同塑造的悲剧产物,一个侥幸捡回半条命的、残缺的残骸。
白诗悦也早已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轻轻握住了袁薇冰冷而颤抖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撑。她看着张晓宇,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有些偏激和难以理解的学长,此刻只剩下让人不忍卒睹的凄惨。
戚睿涵和李大坤站在一旁,沉默得像两尊礁石。他们默契地,没有任何人提起张晓宇后来为清廷研发的那些超越时代的、带来大规模杀戮的火器与生化武器,没有提起那些在毒烟和爆炸中哀嚎湮灭的顺军将士和无辜生灵。就像之前在小院里约定好的,就像他们一路上的自我催眠,就当那些事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已经彻底死去的“张晓宇”所为。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历经了难以想象的磨难、双腿残疾、侥幸归来的、需要被现代社会重新接纳的可怜人。有些深入骨髓的伤痕,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慢慢舔舐,或者永远无法愈合;有些沉沦血海的罪孽,或许,也需要用余生的沉默、孤寂与内心的煎熬来默默偿还。
海风吹拂着,带着现代都市特有的、混合着尾气、餐饮和各种生活气息的复杂味道,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在夜空中无声地闪烁,变幻着瑰丽而又冷漠的色彩。
他们站在熟悉又陌生的现代海滩上,身后是跨越了四百余年光阴、波澜壮阔又生死莫测的十数年古代历程,身前是充满了未知与可能、需要重新适应的未来。跨越了时空的阻隔,一些人回来了,一些人永远留在了历史的烟尘里,而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漫长的离别与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变故中,被彻底地改变、重塑,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抹去的、复杂而沉重的阴影。
回归的喜悦,尚未完全绽放,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残酷现实冲淡,沉淀为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重。他们的故事,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翻开了崭新而无比沉重的一页。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对每一个人,尤其是对轮椅上的那个身影和站在他面前的人们,都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