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看,潜在威胁亦可能来自海上。西夷东渐,其势已成。组建强大舰队,探索未知世界,既能获取海外资源以补国内之需,亦可前出布防,熟悉海况,防患于未然。臣以为,此策高远,切实可行。”
然而,并非所有大臣都如此乐观进取。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色,他出列奏道,声音带着老臣的持重与忧虑:“陛下,开海之议,关系重大,臣以为还需万分慎重。永乐年间下西洋,虽场面浩大,壮举空前,然每次耗费钱粮何止巨万,于国计民生实无大补,徒以珍奇异物充溢内府,故成祖之后,仁宗、宣宗即因国力不堪重负而告停止,乃至销毁海图。如今我大顺初定天下不过数载,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百姓亟待休养,正当与民休息,力行节俭,积蓄国力。若再兴此劳师动众、耗费巨万之事,恐增百姓负担,动摇国本,与民争利。且泛舟海上,风波险恶,变幻莫测,成败难料,若有不测,损兵折将,非但有损国威,更恐徒惹笑柄于西夷啊!请陛下三思。”
吏科给事中龚鼎孳也表达了类似的保守意见,他的言辞更为尖锐一些:“刘总宪所言,句句乃老成持重之见,臣深以为然。海外多半是蛮荒瘴疠之地,得其地不足以为耕,得其民不足以为使,言语不通,风俗迥异,何必浪费有限之国力去追求此虚无缥缈之利?况且,海禁一开,与海外诸邦交往过密,商贾往来,鱼龙混杂,恐异端邪说随之流入,如天主之教,扰乱我华夏千年来之淳朴民风,败坏士人心术。臣以为,守好现有疆土,精耕细作,治理好本国百姓,敦行教化,方是帝王南面之道,长治久安之策。开拓海外,实非急务。”
支持与反对的两派各执一词,在庄严的建极殿上引经据典,争论不休。支持者如史可法、郑芝龙等,慷慨激昂,描绘着扬帆远航、建立海上强国的宏伟蓝图,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与豪情;反对者如刘宗周、龚鼎孳等,则忧心忡忡,反复强调着现实困难、财政压力与潜在风险,语气沉痛而恳切。双方的观点代表了不同治国理念的碰撞,殿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重而激烈。
李自成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辩论,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幅铺陈在地的世界地图,尤其是在代表广阔空间和未知资源的美洲与澳洲位置上停留良久。他想起自己当年提一旅之师,转战南北,无非是为了打破那个僵化、封闭、腐朽的旧世界,而如今,作为一个新王朝的缔造者和统治者,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建设、巩固并拓展这个新世界,使之基业长青。开拓,进取,打破常规,似乎早已刻在了他这个起义者出身的皇帝骨子里。这幅地图,向他展示了一个远比中原乃至整个欧亚大陆更加广阔的舞台。
终于,他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殿内激烈的争论声如同被利刃切断,渐渐平息下去。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皇帝身上。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其理,朕已一一聆听。”李自成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刘爱卿、龚爱卿所虑,亦是老成谋国之心,关乎民瘼与国本,朕心甚慰,深知尔等忠心。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朕起于草莽,转战半生,深知一个道理——固步自封,划地为牢,无异于坐以待毙。前明中期以后之积贫积弱,乃至最终土崩瓦解,其教训犹在眼前,岂可重蹈覆辙?”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地图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片蔚蓝色的广阔海域,手指重重地点在太平洋的位置上,仿佛要将其洞穿。“世界之大,资源之丰,机遇之多,远超我等以往之想象。如此广阔天地,无尽宝藏,岂能任由西夷诸国纵横驰骋,恣意取求?郑和之壮举,不应成为绝响,而应是我大顺新的起点,一个更加辉煌、更加壮阔之起点。开海通商,远航探索,非为一时之好奇与虚荣,实为开万世之基业,保国家之久安。扬威海外,使四夷宾服;互通有无,促百业兴旺;汲取新知,强自身之本;巩固海防,消弭边患——此四者,皆系于这茫茫大海之上!”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臣,最终定格在戚睿涵、史可法、郑芝龙等支持开海的大臣身上,金口玉言,一锤定音:“朕意已决,开海之国策,当行。着令内阁、工部、兵部、户部及郑芝龙所部水师,即日着手筹备远航探索事宜。首要之务,亦是当务之急,便是集中能工巧匠,汲取中西之长,建造能远涉重洋、不畏风浪之新式海船。务求精工坚造,不得有误!所需钱粮、物料、人力,由户部、工部统筹调拨,优先保障!”
“陛下圣明,臣等领旨!”戚睿涵、史可法、郑芝龙等支持开海的大臣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