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有效防止船蛆蛀蚀和海洋生物附着,极大延长船只使用寿命,减少维护次数,这对于长期远航至关重要。在重要的龙骨与肋骨接合部位、桅座等关键受力点,除了传统的榫卯结构和铁钉加固,是否可以研究使用更强韧的金属构件,比如尝试用熟铁锻造大型的连接件?还有,观测天象的仪器,如牵星板、象限仪,需要统一标准,提高精度;导航的手段,除了罗盘、更精确的海图,是否可以尝试制作简易的沙漏与改进的计程仪,并结合天文导航,来更准确地估算船位?甚至……我们可以开始尝试绘制等角航线(恒向线)的海图,虽然计算复杂,但对于远洋导航意义重大。”
工匠们围在她身边,时而凝神静听,若有所思;时而因某个技术细节争得面红耳赤,各自拿出依据;时而又因为一个巧妙的想法被提出而齐声赞叹。工坊里,锯木声、敲打声、打磨声、热烈的争论声终日不绝,充满了活力与创造的激情。刘菲含并不固执己见,她充分尊重老工匠们代代相传的宝贵经验和直觉手感,将自己的理论知识与他们的实践智慧相结合,不断修改、优化设计方案。每一个弧度,每一根梁材的尺寸,每一种材料的选用,都要经过反复的计算、推演和模型测试。
从永昌九年的腊月到永昌十年的二月,整个寒冷的冬天,刘菲含几乎都扑在了这项浩大而精细的工程上。戚睿涵、白诗悦等人时常去后院探望,给她带去热汤饭菜,也为她鼓劲打气,偶尔也从历史记载或现代见闻的角度,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建议。看着刘菲含日渐清瘦却因专注和热情而愈发显得神采奕奕、眼神明亮的脸庞,众人都深知她肩上的压力与付出的心血,既感心疼,又满怀敬佩与期待。
冬雪渐渐消融,屋檐下的冰凌开始滴答滴水,墙角顽强的小草冒出嫩绿的新芽。当永昌十年的第一缕真正温暖的春风吹过北京城头,拂动光禄大夫府庭院中柳树的鹅黄枝条时,一艘凝聚了无数人心血、智慧和汗水,结合了东西方船舶优点、并融入了刘菲含带来的初步现代船舶原理的新式海船模型,终于完美地呈现在了李自成和内阁大臣们的面前。
这艘模型长约六尺,比例精确,做工极其精湛。它既保留了东方楼船层叠的甲板、宏大的气魄和精美的雕饰,显得雍容华贵;船体线型却又明显借鉴了两洋帆船的修长与流畅,艏部尖锐,利于破浪,艉部线条优雅。三根高大的主桅杆巍然耸立,上面悬挂着硬帆与软帆混合的复杂帆装索具,显得既强大又灵活。船艉楼的雕花窗户、船首的龙形饰物,无不彰显着中华特色,而整体的流线型感和帆装设计,又透露出超越时代的科学考量。
李自成与内阁众臣围着这艘模型,仔细端详,眼中无不露出惊叹与满意的神色。李自成更是亲手抚摸着模型光滑的桅杆和坚实的船身,仿佛已经看到了它化身成为真正的庞然巨舰,迎着朝阳,张开如云之帆,乘风破浪,航行于万里波涛之上的雄姿。那不仅仅是一艘船,更是一个帝国走向深蓝的雄心与梦想的载体。
“好,好!”李自成连赞,声音中充满了振奋,“传朕旨意,即以此新式船样为基准,命福州、广州、泉州、登州等地大型官办船厂,立刻遴选上好物料,集中所有能工巧匠,全力开工,建造首批远洋宝船,不得少于十二艘之数。工部、郑芝龙所部严督质量,限期完成。我大顺扬帆远航,开拓万里波涛,振国威于四海,就在今朝!”
殿外,阳光普照,冰雪消融的滴水声清脆悦耳,连绵不绝,仿佛在为一段全新历史的开启奏响序曲。和煦的春风掠过殿宇的飞檐,带着泥土的芬芳和万物复苏的气息。
长风已起,只待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