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挣扎怒吼的拉杰彻底制服,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如同拖死狗般拖上船来。戚睿涵也被董小倩和白诗悦合力从网中解脱出来,托出水面,救回船上。他伏在剧烈摇晃的船舷边,剧烈地咳嗽着,呕吐出大量呛入的咸涩海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但总算脱离了溺毙的险境,意识逐渐恢复。
主帅被擒,旗舰重创,剩余的海盗船顿时失去了斗志和统一的指挥,有的试图转向逃跑,有的则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被顺军战舰逐一围攻、俘获或击沉。持续了约半个时辰的激烈海战,终于以大顺航队付出惨重代价后的胜利告终。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残破的船骸、木桶、杂物和些许泄露的油污,在逐渐平息的风浪中轻轻荡漾,一片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海水腥咸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航队损失不小,多艘主力战舰沉没或遭受重创,需要大修,人员伤亡更是惨重,阵亡和失踪者名单长得令人心痛。朱成功忍着悲愤,下令舰队暂时撤回七姊妹岛另一处相对僻静、易于防守的海湾进行紧急休整,全力救治伤员,修补尚能修复的船只,打捞落水者,并清点战利品——那些被俘的海盗船和物资。
当朱成功、戚睿涵、甘辉、施琅等人再次踏上七姊妹岛的土地时,女酋长瓦罗娜率领着岛上大部分女子,早已跪倒在那片细腻而冰凉的海滩上,黑压压的一片。瓦罗娜脸上再无先前那种混合着野性与高傲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羞愧、惶恐与不安,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朱成功和戚睿涵。
“尊贵的天朝将军,戚公子,以及各位勇士,”瓦罗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寂静的海滩上显得格外清晰,“我等……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神,愚昧昏聩,受了那奸贼拉杰的花言巧语和区区财物蒙蔽,利令智昏,竟然……竟然协助他设下埋伏,险些害了贵使性命,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我等罪孽深重,百死莫赎。请将军……请将军重重责罚,无论是要我等性命,还是贬为奴役,我等……绝无怨言。”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身后跪着的众多岛民女子也纷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沙地上,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朱成功与戚睿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释然与宽恕。海风拂过,带着凉意,吹动着他们沾染了硝烟与血污的衣袍。
戚睿涵在二女的搀扶下,上前一步,与朱成功一同,伸出双手,郑重地将瓦罗娜扶起。朱成功沉声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宽容:“酋长请起。世间之人,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那拉杰父子横行西洋多年,狡诈异常,惯于欺瞒煽动,贵岛偏居一隅,与外界接触不多,被其虚伪面具所骗,亦非全然无心之失。此事,就此揭过吧。”
戚睿涵也接口道,语气温和却坚定:“是啊,瓦罗娜酋长。责罚之言,不必再提。我天朝上国,向来以德服人,以仁义播于四方。只望经此一事,贵岛能明辨是非,分清忠奸善恶,日后能与天朝及过往商旅友好相处,互通有无,不再因歹人巧言令色而轻起刀兵冲突,使这片美丽的岛屿重归和平与安宁,便是对我们今日所流鲜血最好的告慰,也是贵岛未来长久的福祉所在。”
瓦罗娜闻言,更是感激涕零,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连连保证,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决:“将军、公子宽宏大量,恩同再造!我瓦罗娜在此,以祖灵与海神之名起誓,自今日起,七姊妹岛与天朝永结友好,视天朝商旅为最尊贵的客人!我等愿倾尽所有,提供一切所需木材、淡水和食物,协助贵军修复船只,补给物资!若有违背,人神共弃!”
南福公看着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丢在沙滩上萎顿不堪、却依旧用凶狠怨毒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的拉杰,不由得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慨:“拉杰,你与你父亲,倚仗船坚炮利,自身勇武,劫掠四方商旅,屠戮无辜,恶贯满盈,声名狼藉于整片西洋。如今,你父亲已亡于昔日仇杀,你亦今日伏法被擒,这西洋海面上由你们父子带来的巨大祸患,笼罩在各邦商船头上的阴影,总算可以……暂时平息一阵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诚不我欺。”
拉杰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虽无血色,身上伤痕累累,海水浸湿的头发紧贴头皮,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如同淬毒的匕首,凶狠、不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他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落在金黄的沙滩上,沉默不语,只是那目光死死扫过戚睿涵和朱成功时,仿佛要在他们身上剜下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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