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缺乏实证,我等也不好妄加揣测。但愿他只是连日奔波,劳累过度,加之年轻,骤然面对陛下垂询有些紧张,而非……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他话虽如此,但心中那缕不安却如同窗外渐起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偏向於人们不愿见到的方向。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然汹涌。
五天后的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北京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旋即迅速被铅灰色的暮霭吞噬。一封加急奏报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骤然打破了表面的宁静。户部右侍郎杨山松步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宫禁长长的甬道,额角带着细汗,入宫觐见李自成。他带来的消息令人错愕:刚刚因功受赏,被陛下亲口勉励的钦差米桂琦,未向任何上官告假,亦无公文备案,竟于昨日傍晚独自一人,轻车简从离开了京城,看其出城方向,竟是又往青州去了。
“私自离京?去青州?”李自成闻奏,猛地从御案后抬起头,眉头瞬间锁紧,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云,殿内的气压仿佛也随之降低。“他这是要做什么?青州案不是已经了结,奏捷的文书墨迹还未干透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
杨山松跪在下方,感受到皇帝语气中的寒意,身体伏得更低,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惶恐:“回陛下,臣……臣亦不知其详。只是……据一些未经证实的坊间传闻,米大人在此次视察青州期间,似乎……似乎纳了一房妾室。或许……他是心系佳人,故而情难自禁,私下前往相会?”他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试图为这匪夷所思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纳妾?”李自成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气,“即便纳妾,何不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将人接回京城府邸安置?如此鬼鬼祟祟,私自离岗,视朝廷法度为何物?视朕的褒奖为何物?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愤怒之余,皇帝那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敏锐直觉,却让他立刻察觉到事情绝非“纳妾”二字那么简单。米桂琦是他亲自提拔、寄予厚望的年轻官员,意在将其培养成肃清吏治、革除前明积弊的一把利刃。若他真在此刻沉迷女色,甚至因此擅离职守,那不仅是个人失德,更可能意味着青州案背后尚有未曾揭露的隐情,而米桂琦本人,或许已经陷入了某种精心布置的、难以脱身的罗网。这让他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戚睿涵!”李自成沉声唤道,语气不容置疑。
“臣在。”戚睿涵应声出列,心中也是一沉。光禄大夫府暖阁中的担忧,竟如此快地成了现实的第一步。
“你随朕即刻出发,亲赴青州。不必声张,轻装简从。朕倒要看看,米桂琦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那青州府衙,又是怎样的龙潭虎穴!”皇帝的决心已定,他要亲自去揭开这层迷雾,看看他亲手挑选的这把“利刃”,是否已然锈蚀,或者,已为人所控。
皇帝的銮驾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必要的侍卫和戚睿涵等近臣,在渐深的夜色中悄然离开了北京城。车轮碾过官道的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一路向南。车厢内,李自成闭目不语,脸色阴沉如铁,搭在膝上的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松开,显露出内心极不平静。戚睿涵亦沉默着,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刘菲含那洞察细微的分析、董小倩那通透世情的判断,以及米桂琦往日那年轻而充满锐气、在兖州案中面对诱惑毫不动摇的面容。他无法将那个形象与为美色擅离职守的糊涂官员轻易重叠,这让他心中的疑虑如同车外弥漫的夜色,愈发浓重。
抵达青州地界时,已是次日午后。天空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不见一丝阳光。旷野里的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卷起尘土和枯草,吹得旌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凝滞的压抑。远处的青州城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轮廓显得模糊而沉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青州知府卫曼福早已得到快马通报,率领府衙一众属官,在城门外躬身迎候。他依旧是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官袍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惊讶,仿佛对皇帝的突然驾临毫无准备,却又努力维持着地方大员的体统,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用力的躬身,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臣青州知府卫曼福,率青州府衙上下,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伏在地,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喘息,听起来情真意切,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让人探不清底细。
李自成并未让他立刻起身,锐利如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