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奢靡享乐,却对眼皮底下正在发生的滔天罪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朕念你年轻,涉世未深,此次亦是初犯,本欲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然,朝廷法度,国之基石,岂容儿戏私情动摇。今日若因你年轻、初犯便饶过你,他日必有更多人效仿,以为年轻便可为所有过错开脱,以为初犯便可获无限宽宥。朕不能因你一人之故,而损害国法之威严,寒了天下那些兢兢业业、清正廉洁官吏之心。朕必须让天下人知道,无论何人,无论出身如何,无论此前有何功绩,一旦触犯国法,玩忽职守,因私废公,必受严惩不贷。唯有如此,方能以儆效尤,正朝纲,肃官箴!”
随即,李自成当庭宣判,声音铿锵有力,如同金铁交鸣,不容任何置疑:“卫曼福,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先杖责一百,后凌迟处死,夷三族;商征贸,同恶相济,助纣为虐,凌迟处死,夷三族;米桂琦,身为钦差,不思报效皇恩,反贪恋私情,玩忽职守,负恩失职,其罪难恕,处毒刑,满门抄斩!”
“毒刑”二字一出,殿内不少人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惊惧。这是比斩首更为痛苦、缓慢的死刑方式,意味着受刑者将在极致的折磨中走向生命的终点。而“满门抄斩”更是意味着,米桂琦那善良懦弱的妻子宁紫鹃、那尚在襁褓中、懵懂无知的女儿阿君,都将因他一人之过,一同赴死。
就在两旁侍卫领命,如狼似虎地上前,准备将面如死灰、毫无反应的米桂琦拖下大殿之时,殿外白玉石阶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悲怆的登闻鼓声,以及一个苍老凄厉、声嘶力竭的呼喊。
“陛下,陛下开恩啊!老臣米喇印,叩请陛下法外开恩。陛下——”
只见老将海晏伯米喇印,未着爵爷官服,仅穿一身陈旧素色布衣,白发散乱,不顾侍卫的阻拦,踉踉跄跄地冲破殿门,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御阶之下,不顾年老体衰,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额角瞬间一片青紫淤血,鲜血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流淌下来。
“海晏伯?”李自成眉头紧紧皱起,身体微微前倾,“你这是何为?”
米喇印老泪纵横,与额头的鲜血混在一起,声音悲怆欲绝,带着令人心酸的颤抖:“陛下,犬子桂琦,糊涂透顶,罪该万死,老臣不敢,亦无颜为其罪责辩白半分。然,老臣恳请陛下,念在米家世代忠良,为国戍边,多有死伤;念在桂琦年少无知,涉世未深,不谙官场险恶;更念在他此次确系被奸人精心设计陷害,一步步引入歧途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吧。哪怕废为庶民,削去所有功名,流放边疆苦寒之地,令其戴罪立功,悔过自新,老臣愿以全家担保,他定会洗心革面啊陛下!”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御座上的皇帝,那目光中充满了绝望的乞求:“陛下明鉴。当日犬子离京赴任之前,老臣曾深知官场如战场,甚至犹有过之,犬子性情单纯,经验不足,恐难胜任,曾一再劝阻,甚至……甚至冒昧入宫面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能。老臣绝非质疑圣断英明,实是……实是身为父亲,料到可能有今日之祸啊。陛下!”
他这番话,既是泣血求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提醒。他是在提醒李自成,自己早已预见到风险并曾试图阻止,而皇帝当时的坚持任用,某种程度上,也需承担部分识人不明、用人失察的责任。
李自成面色沉凝如水,默然不语,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米喇印见状,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打出最后一张,也是最动人心魄的感情牌,泣不成声,几乎瘫倒在地:“陛下……桂琦他……他尚有嗷嗷待哺的幼女阿君,尚未满周岁,她……她连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她是无辜的啊,陛下。求陛下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法外开恩,饶过米家满门,给米家……留下一丝血脉,延续香火吧。老臣……老臣愿以自身爵位、所有俸禄、乃至这项上头颅,换取孙女性命。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他一遍遍地叩首,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那悲恸欲绝、状若疯癫的模样,令殿中不少官员为之侧目,心生恻隐,甚至有人悄悄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
李自成看着阶下这位曾经跟随自己转战南北,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如今却为了不肖儿孙如此卑微、不顾尊严地乞命的老臣,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五味杂陈。他沉吟良久,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较之前那雷霆之怒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
“米喇印,你之所言,朕岂能不知?米桂琦之堕落,朕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