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痛遗憾。你提醒之事,朕亦记得。你身为父亲,能看清官场风险,时刻警醒子孙,且自身为官清廉,对贪腐深恶痛绝,朕心甚慰。”
他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锐利:“然而,你言米桂琦年轻便可宽宥?朕当年二十七岁时,已率孤军转战千里,克洛阳,救出闯王高迎祥,下山西,虽也曾遭逢潼关大败,几近覆灭,然从未因年轻而卸责,亦未因挫折而弃志。经验不足,非是渎职贪欢之借口;意志不坚,心存侥幸,方是祸患之源!”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百官,最终落回额血涔涔的米喇印身上,带着一丝帝王的无奈与决绝:“罢了。念你米家世代忠良,祖辈多有为国捐躯者;念你洞察世事,于朝廷屡有诤言;更念你舐犊情深,老迈之人如此苦苦哀求,以及那尚在襁褓、确实无辜的幼女……朕便特旨,赦免你米家满门连坐之罪。宁紫鹃、阿君,皆可免一死。唯米桂琦,罪证确凿,法理难容,其行径影响恶劣,其罪……不可赦!”
这已是李自成在盛怒、法理与人情之间,反复权衡后,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保住了米家的血脉和爵位传承,却必须用米桂琦的性命,来彻底维护朝廷法度的尊严,警示天下官员。
米喇印闻言,知道这已是最终结局,君无戏言,再也无法挽回,他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彻底瘫软在地,老泪与鲜血混在一起,只能以头触地,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老臣……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个父亲心死的绝望。
侍卫再次上前,这次再无阻碍,将已然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米桂琦架了起来,拖离了大殿。这位年仅二十六岁,出身名门,本前途无量的年轻钦差,最终为他的一念之差,一时的情欲迷失,付出了最惨痛的生命的代价。
退朝之后,戚睿涵与白诗悦、袁薇、刁如苑、刘菲含、董小倩六人,沉默地随着人流走出奉天门,回到了位于皇城附近的光禄大夫府。厅堂内,早已备好的炭火盆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却怎么也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沉重与寒意。
丫鬟奉上热茶,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各自复杂的表情。
“没想到……陛下最终……还是会判毒刑,最初甚至要满门抄斩。”白诗悦轻叹一声,下意识地更靠近了戚睿涵一些,似乎在寻求一丝慰藉和支持,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与一丝不忍,“米桂琦他……本来真的可以是个好官的。我还记得他离京前,来与我们辞行,说起要彻查青州积弊时,那双眼睛里是有光的。”
袁薇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温热,秀眉微蹙,接口道:“是啊,二十六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又是抗清名将之后,陛下本有意大力栽培他,期望他成为新一代的柱石……唉,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从云端跌落泥沼,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尤其是,他并非一开始就是坏人。”
刘菲含作为理科生,思维更倾向于理性分析和归纳,她放下茶杯,语气冷静地分析道:“这个案子其实很典型。它清晰地展示了人性在精密算计和长期心理攻势下的脆弱性。卫曼福就像个高明的猎手,准确把握了米桂琦这个年龄段的情感需求、性格弱点以及对异域风情的好奇,然后步步为营,投其所好。而米桂琦的防线,与其说是被外部攻破,不如说是从内部,从他自身的欲望和情感软肋开始瓦解的。这是一个经典的权力、诱惑与人性弱点相互作用导致悲剧的案例。”
董小倩经历世事坎坷,看惯了人情冷暖,看得更为透彻,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低声道:“官场如战场,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更凶险万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你知道敌人是谁,可在官场上,尤其是这等针对人心弱点、潜移默化的软刀子,糖衣炮弹,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很多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就悄然改变了。”
戚睿涵沉默了片刻,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才开口道:“陛下最后对米喇印说的那几句话,虽是斥责,却也点明了此案最核心的关键。外因如卫曼福的算计、古丽努尔的美色,固然是重要的诱因,但内因,米桂琦自身的心志不够坚定,才是导致悲剧的根本。若他心志如铁,初心不改,不为美色所动,不为物质享乐所惑,时刻牢记自身职责使命,卫曼福纵有千般计谋,万般手段,又岂能轻易奈何得了他?终究,是他自己选择了沉沦。”
刁如苑靠在铺着软垫的椅背上,神情有些悠远和感慨,她经营偌大家业,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