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的人的耳中:“赔你的蛋?哼,我告诉你,王老五,在这里卖,就得交税。天经地义。砸了是你自己不长眼,怨不得旁人!”
这话语,如同一点灼热的火星,猝然溅入了早已蓄满愤怒灯油的锅中。周围压抑已久的百姓,胸中积郁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
一个头发已然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农,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锄头柄,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伸出枯柴般的手指,直指着麦金德,因为激动,声音都在发抖:“麦县令,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茶、油、盐、布,这都加了多少种税了,这名目翻着花样地来,还让不让我们穷苦人活了!”
他旁边一个提着空菜篮子、面色愁苦的老妇人也忍不住接口道,声音带着哭音:“就是啊,青天大老爷们,别的地方都说了,朝廷有恩典,小户五十税一,凭什么到了我们定远,就要十税一?这比那些田连阡陌的大户人家的十五税一还高啊!这……这是什么道理?还讲不讲理了!”
一个推着独轮车、车上还放着半车瓦罐的中年商贩,显然也是感同身受,气得满脸通红,瓮声瓮气地吼道:“拉点货进城要交行车税,摆个摊要交占道税,卖点东西还要交交易税。你们这税那税,简直是不讲理,是敲骨吸髓。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还活不活了!”
议论声、指责声、抱怨声越来越大,如同逐渐汇聚的溪流,最终形成一股愤怒的声浪。人群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原本只是围观的人群向前拥挤着,愤怒的情绪在灼热的阳光下积聚、发酵,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危险的气息。
麦金德脸色骤然一沉,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他厉声喝道,试图用官威压下这失控的场面:“反了,反了,你们都想造反吗?都想抗税是吗?”他环视着越聚越多、群情激愤的百姓,眼神阴鸷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王法?在这定远县,本官的话,就是王法!”
戚睿涵站在人群外围,胸中一股郁怒之气猛地窜起,直冲顶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脚步一动,就要迈步上前。这欺压良善、鱼肉乡里的行径,与他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公平正义观念格格不入,更与他参与缔造这个“新朝”的初衷背道而驰。
然而,他身边的董小倩,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董小倩久历江湖,深知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势力与官官相护的痼疾,她声音极低,却清晰地在戚睿涵耳边响起:
“元芝,稍安勿躁。”她用的是戚睿涵的表字,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此时情况不明,对方是地方官吏,我们身份特殊,贸然插手,恐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引火烧身,将事情推向更不可收拾的境地。”她的目光冷静,如同深潭,映照着场中混乱的景象。
另一侧的白诗悦也微微侧身,靠近戚睿涵,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小倩姐说得在理。睿涵,我知道你心中不忿,我也一样。但眼下我们人生地不熟,这县令如此跋扈,背后未必无人。且看看形势如何发展,再谋后动不迟。”她虽心有不忍,看着那老农绝望的样子眼圈也有些发红,但她更明白,在此地暴露身份,绝非明智之举。
袁薇、刘菲含和刁如苑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和谨慎。袁薇轻轻摇头,刘菲含则用眼神示意戚睿涵看向那些按着刀柄、眼神不善的衙役,刁如苑则以极微小的幅度摆了摆手。山木云子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所有的对话,但她对气氛的感知极为敏锐,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太刀那冰凉硬木制成的刀柄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场中每一个衙役的位置和动作,呼吸平稳悠长,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冲突。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阵清脆而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市集入口处的喧嚣。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水流,自动向两侧分开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只见一名身穿宝蓝色暗纹锦袍、头戴翼善冠、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在四五名身形矫健、目光炯炯的随从簇拥下,骑马缓缓而来。
此人面容尚算端正,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线,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顾盼之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他勒住胯下那匹神骏的白马,镶金的马鞍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目光淡然,扫过混乱的现场,掠过地上刺目的狼藉和一脸悲愤欲绝的王老五,最终落在了脸色不太自然的麦金德身上。
“麦县令,”男子的声音不高,平稳而缺乏波澜,却自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