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然而,近日的秦王府,却失了往日的从容与宁静。自钦差陈宝玉手持王命旗牌,公然核查府库,发现巨额亏空的消息像一场瘟疫般迅速传开后,整个陕西官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波澜骤起。那些或明或暗与秦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从布政使、按察使到西安知府,乃至下辖各县的县令,无不人心惶惶,如坐针毡。
王府长史司的门槛,几乎被前来“请示”、“问安”的官员踏破。有的言辞闪烁,试探世子的态度;有的则面露忧色,暗示是否该早做打算;更有甚者,开始暗中向钦差行辕的方向递送名帖,虽未明言,但那“投诚”以求自保的意味,已昭然若揭。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亲王藩邸,在高强度的外部压力下,内部开始出现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最大的压力,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世子朱存枢的肩上。
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亲王继承人,自幼生长在钟鸣鼎食、极尽荣华的环境之中。他是当今秦王朱谊漶的嫡长子,生母早逝,秦王对其溺爱有加,加之王府地位尊崇,使得朱存枢早已习惯了挥金如土、恣意享乐的生活。在他眼中,整个陕西,乃至天下,似乎都理所应当地围绕着他的欲望旋转。
然而,天启九年,其父秦王朱谊漶做出了一项重大决定:为响应年轻皇帝推行的一系列“新政”,尤其是“均田令”的号召,朱谊漶毅然上书响应朝廷新政,主动捐出了王府名下大部分的田产,归入朝廷,由朝廷民政司分配给灾民,以缓解地方民困。
这一举动,在朝野赢得了广泛的赞誉,皇帝特意下诏褒奖,称秦王“深明大义,体恤民艰”。但对于习惯了奢靡无度的朱存枢而言,这无异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王府最重要、最稳定的收入来源被骤然截断,庞大的开销却并未减少。以往动辄一掷千金的豪宴、搜罗天下奇珍异宝的癖好、蓄养大批清客、伶人、门客的排场,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虽然有朝廷因捐田产赏赐的金币、银元,但是比起世子的骄奢淫逸,库房里的存银如冰雪消融般迅速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