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啸听着这对话,看着眼前这桌价值恐怕能抵上千户中等人家一年用度的宴席,心中那股冷意越来越盛。他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目光扫过在场那些大快朵颐、对此等靡费习以为常甚至引以为荣的盐商们,对他们的贪婪与麻木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酒过三巡,气氛在刻意的营造下显得“热络”起来。丝竹悠扬,是江南顶级的昆曲班子在唱堂会,唱腔婉转,水磨调撩人心弦。
更有从西域重金礼聘的胡姬,身着轻纱,赤足踩着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跳着热情的胡旋舞,媚眼如丝,腰肢柔软如水。
然而,在这歌舞升平之下,暗流涌动。
首先是那位圆脸的马总商,借着几分酒意,开始了他的“诉苦”表演。
他放下那只白玉酒杯,叹了口气,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全场听见:“唉!观察使大人有所不知啊!别看我等表面风光,实则这盐业生意,内里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掰着戴满宝石戒指的胖手指,开始数落,“您看啊,这沿海的灶户,如今是越来越刁滑,人工、物料成本连年看涨,盐斤收购价都快压不住了!
还有那漕运、陆路,沿途关卡林立,哪一路神仙不得打点?这杂费繁多,简直如牛毛一般!加之近年天时不定,晒盐靠天吃饭,产量时高时低,价格波动巨大。
我等虽是总商,肩负着维系盐路、保证课税的重任,实则也是勉力维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他表情愁苦,语气夸张,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产一般。旁边一位总商似乎被他感染,也配合地叹了口气,低声嘟囔:“是啊,不易,不易……”
朱啸心中明镜似的,这话看似诉苦,实则是铺垫,暗示利润空间有限,成本高昂,为接下来可能涉及的盐税问题,或者他们希望维持的垄断利益格局找借口。
他举杯示意,淡然道:“马总商言之有理,民生多艰,商途亦多坎坷。然盐税关乎国本,朝廷亦知尔等不易,只要合法经营,完课纳税,朝廷自有体恤。”
马总商见朱啸回应得滴水不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举杯:“大人明鉴,明鉴!”然后仰头将杯中价值不菲的佳酿一饮而尽,仿佛在借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