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三位的张扬相比,汪庆裕汪总商的府邸显得“清贫”许多。
院中不见金玉,唯有几丛翠竹,几方怪石。书房里,紫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皆是精品,却不炫目。
汪庆裕正在书房里招待一位客人——盐运使司的一位从六品知事,赵铭。
没有珍馐美馔,只有一壶上好的武夷岩茶,几碟清淡的茶点。
“赵知事,请看老夫新得的这方端砚。”汪庆裕将一方色如猪肝,上有精美鸲鹆眼的古砚推过去,“乃是前朝董其昌的旧物,你看这石质,这雕工……”
赵铭双手接过,仔细摩挲,赞不绝口:“好砚!好砚啊!温润如玉,呵气成云,果然是名家遗珍!汪老好眼力!”
汪庆裕捋须微笑,状似无意地道:“不过是玩物罢了。倒是听说,今春的盐引勘合,吏员审核愈发严苛了?一些老伙计都抱怨,手续繁琐,耽误生意啊。”
赵铭心领神会,放下砚台,低声道:“汪老放心,规矩是死的。您这边引票的核验,下官定当亲自督办,绝不让那些不开眼的小吏耽误了您的正事。只是……”
他顿了顿,“近来观察使在扬州,上面风声紧,有些程序,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汪庆裕点点头,亲手为赵铭续上茶,“老夫最是守规矩不过。这方砚台,留在老夫这粗人手里,也是明珠暗投。赵知事是风雅之人,正堪匹配,若不嫌弃,便请收下,权当全了你我这段砚缘。”
赵铭推辞一番,最终“盛情难却”,小心翼翼地用锦盒将砚台收起。一场权钱交易,就在这看似风雅和谐的品茗赏砚中完成了。
送走赵铭,汪庆裕脸上的笑容淡去。他走到窗前,看着庭中疏朗的竹影。观察使的到来,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江春等人热衷于海外拓殖,他却不以为然。盐业才是根本,维系好这张遍布官场的关系网,才是稳坐钓鱼台的关键。
至于那些海外奇珍、西洋玩意,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甚至可能是招灾惹祸的根苗。他吩咐管家:“去查查,观察使随行人员中,可有喜好古籍字画,或者……有其他雅好的?不必贵重,但要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