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设立稽核处的初衷,又将置于何地?”
他目光直视钱正良,语气斩钉截铁:“此案,必须水落石出,罪责分明!没有任何模糊的余地!”
钱正良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沈涵如此油盐不进,态度这般强硬。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良久,钱正良才缓缓道:“沈主事,老夫一番好意,是念你年轻,前程远大,不愿你因一时之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断送了大好前途。你可知道,如今弹劾你稽核处的奏章,已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等着你行差踏错?”
“下官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对得起陛下信任,对得起朝廷俸禄,对得起黎民百姓。”沈涵毫不退缩,“至于前程……若因秉公执法而断送,那这前程,不要也罢!”
“你!”钱正良气结,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沈涵,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既然沈主事心意已决,老夫也不便再多言。只是……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后悔!”
这已是近乎撕破脸的警告。
正在这时,管家进来禀报,酒席已备好。钱正良勉强压下怒气,重新挤出一丝笑容:“公事暂且不谈,沈主事,请入席吧,尝尝老夫家中厨子的手艺。”
这场宴席,注定是食不知味。席面颇为精致,水陆八珍,但沈涵和钱正良都各怀心思,气氛尴尬而沉闷。钱正良不再提扬州案,转而说些风土人情、诗词歌赋,沈涵也只好勉强应付。
宴席过半,忽闻府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乎有马蹄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
钱正良眉头一皱,正要吩咐下人去查看,却见一名家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礼仪,急声道:“老爷,不好了!府外……府外来了好多兵丁,把咱们府给围了!”
“什么?!”钱正良霍然起身,脸色大变,“何处兵马?可知所为何事?”
那家仆还未回答,一个沉稳而带着铁血之气的声音已从厅外传来: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奉旨办案,叨扰钱侍郎了!”
话音未落,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毛骧,已带着数名精干的锦衣卫校尉,大步流星地踏入花厅。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一脸惊愕的钱正良,随即落在同样起身、但神色相对镇定的沈涵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钱正良,亮出一面令牌。
“钱侍郎,贵府管事钱禄,涉嫌与扬州盐案有关,并牵扯昨夜行刺沈主事一案,本官奉命,拿人问话!请侍郎行个方便!”
钱正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府上的管事,竟然牵扯进了扬州案和刺杀案?! 这……这怎么可能?
沈涵心中也是波涛翻涌。毛骧此时出现,拿的竟是钱府的管事!是巧合,还是……他瞬间联想到那封关于周算盘的匿名信,以及钱正良今晚的“劝说”。难道这一切背后,真有更深的联系?钱正良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毛骧不等钱正良回应,一挥手,身后的校尉立刻行动,显然是早已掌握了确切情报,直奔后院拿人。
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钱正良粗重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呵斥与骚动。
毛骧这才转向沈涵,语气放缓了些:“沈主事受惊了。陛下已知晓昨夜之事,甚是关切。此番清理宵小,正是为了确保沈主事安危,以及三日后的三司会审,能够顺利进行。”
他这话,既是说给沈涵听,更是说给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钱正良听。
沈涵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有劳毛指挥使。”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钱正良,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