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淼的死,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h.o/n\g+t-e~o¨w^d?.~c~o^m¢顺天府的调查果不其然,最终以流寇劫财害命结案,未能,或者说不敢,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京城的街市依旧熙攘,朝堂的奏对依旧按部就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稽核处的值房内,灯火常常亮至深夜。王砚带着人,按照沈涵的指示,开始梳理孙淼在通政司可能经手文书的大类。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且看似毫无指向性的工作,通政司每日经手文书浩如烟海,从中寻找一个低级吏员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王砚秉承着沈涵“持正”的理念,不急不躁,带着手下人逐条比对、分类。
他们不关心文书的具体内容——那非他们职权所能及,也容易打草惊蛇——只记录文书的来源衙门、大致类别(如奏报、题本、咨文)、以及流转去向。
几天下来,记录的册子写满了厚厚一摞,乍看之下,杂乱无章。
王砚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准备让大家稍作休息,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其中几页记录,手指不由顿住了。.k¨a*n′s~h¨u+q+u′n?.¢c,o?m/
“你们看这里,”他招呼几名核心吏员近前,指着册子上几个分散的记录点,“孙淼近三个月内,经手或可能接触过的文书里,来自工部虞衡清吏司,涉及各地矿冶、物料核销的文书,比例似乎略高于寻常。而且,这些文书在通政司内部的停留时间,平均比同类文书要长半日到一日。”
这个差异极其微小,若非进行大量统计比对,根本无从察觉。虞衡清吏司掌管天下山泽采捕、陶冶器用,正与铁料、矿冶相关。
“难道孙淼利用职务之便,在传递或拖延某些与工部矿冶相关的消息?”一名吏员推测道。
“未必是他主动传递,”王砚沉吟,“或许,是有人需要他留意这类文书,或者,他能利用职权,让某些文书在传递过程中‘慢’上一些。”
这又是一个间接的证据,如同黑暗中摸索到的一根细丝,不知通向何方,但确确实实存在。
与此同时,骆刚对孙淼社会关系的排查也取得了进展。·E′Z′小?说·网. .免+费-阅,读-孙淼表面上交际不广,但骆刚的人发现,他每隔十天半月,总会独自一人去南城一家名为“醉仙居”的二层酒楼小酌,每次都在二楼临窗的同一个雅座,时间约莫一个时辰。
酒楼伙计回忆,孙淼似乎总是在等什么人,但从未见有人赴约,他只是独自饮酒,时而望向窗外,神情有些阴郁。
“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观察。”骆刚汇报时描述,“他死后,我们再派人去那雅座查看,窗外正对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以及巷口对面一家绸布庄的后门。”
“绸布庄?”沈涵追问。
“查过了,东家是南直隶人士,背景干净,生意寻常。但那条巷子,是通往通政司后街的一条捷径。”骆刚道,“孙淼可能是在那里观察通政司人员的进出,或者……与什么人进行某种不接触的联络。”
线索依旧破碎,但指向却越来越清晰——孙淼的身份,绝不仅仅是对方安插在通政司的一个普通耳目,他很可能承担着某种信息中转或监控的职能,其活动与工部物料,尤其是矿冶,存在着某种关联。
而所有这些破碎的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那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地点——黑石口。
派往黑石口外围侦查的人手也传回了第一批消息,那里确实有异常。废弃的矿场区域,近期有明显的车马修缮痕迹,入山的小道也被有意无意地清理过。
夜间,山林深处偶尔能看到并非篝火的、持续时间较长的微弱光亮,并伴有隐约的、沉闷的敲击声,被风声和林涛声掩盖,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
侦查的人还冒险接近了一处疑似矿渣倾倒点,发现堆砌的并非全是经年累月的旧矿渣,其中夹杂着颜色较新、质地不同的碎屑。
“他们在活动,而且规模不小。”骆刚总结道,语气凝重。
沈涵静听着所有汇报,将新的信息在脑中和那张无形的网络图上逐一对应、拼接。
资金(永丰仓)、物料(异常铁料、工部文书异常)、运输(私船)、地点(黑石口活动迹象)、信息监控与传递(孙淼)……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