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臣子的软肋与无解之局(1 / 2)

夜色深沉,南京城的街道上,刚刚从奉天殿出来的公侯勋贵们,各自乘着轿辇或骑着马,沉默地返回府邸。

与往日下朝后或许还有的些许轻松交谈不同,今夜的气氛格外凝滞。后世天幕那冰冷彻骨的分析,以及陛下随后与太子的单独长谈,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魏国公徐达坐在平稳的轿子里,眉头紧锁,往日里战场上淬炼出的锐利眼神,此刻却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忧虑。他并未过多地去深思那所谓的“北方基本盘”或者“淮西集团”的未来选择,那些东西太大,太泛,是陛下才需要去权衡的滔天巨浪。

真正让徐达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一个更具体、更无法回避的问题——他的家人。

天幕说得没错,陛下或许无法,也不会轻易去动整个淮西勋贵集团这个庞大的根基。北元未灭,边关需要他们,军队离不开他们。这是一个群体的“安全”。

但是,对于单个的家族,尤其是他徐达这样位极人臣、与皇家联姻、影响力巨大的家族而言,情况就截然不同了。皇帝想要清除某一个功高震主的臣子及其家族,从来不需要动摇整个集团的根基,甚至有时,恰恰是为了安抚或利用集团内的其他力量。

“陛下可以轻易地清除我们徐家……”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徐达感到一阵心悸。他想起那些早已被陛下以各种理由处置掉的功臣,他们当年何尝不是淮西集团的一员?他们的家族又何尝不是顷刻间灰飞烟灭?

所谓的世袭公爵,表面上尊荣无限,实则地位尴尬。它既是恩宠,也是标靶;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锁。陛下的心思,深沉如海,今日之荣宠,未必不是明日之祸端。

更让徐达感到一种无力感的是,与江南文人那种看似松散、实则通过师承、同乡、姻亲紧密联结成的“文官集团”不同,他们这些勋贵武臣,家族与家族之间虽有情谊和联姻,但本质上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一纸诏书,就能让一个显赫的家族瞬间崩塌。而江南的文官体系,倒下一个,自有后来者补上,那个以科举和儒家思想为纽带的无形集团,反而更难被彻底摧毁。

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燕王朱棣,成了燕王妃。这本是陛下亲自定下的、象征恩宠与信任的联姻。但在后世天幕所揭示的那个可怕未来里,这桩婚姻却将徐家拖入了一个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无论未来是建文帝胜,还是燕王胜,作为关键节点的徐家,似乎都难有万全之策。女儿的幸福、女婿的安危、乃至外孙的命运……这些都成了他无法割舍又无比沉重的软肋。

“唉……”徐达在轿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纵横沙场半生,他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指挥千军万马,踏破敌营。但面对这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对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面对保护家人这最朴素也最艰难的愿望,他感到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最大的难题并非远在天边的集团利益,而是近在眼前的骨肉亲情。这才是他,也是所有开国功臣们,最大的软肋,和最无解的困局。

轿子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徐达的心却如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浮,找不到一个可以安然靠岸的方向。今夜,注定无眠。

徐达的忧思并非个例。在这同一片沉重的夜色下,其他几位核心勋贵的心中,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

曹国公李文忠,作为朱元璋的外甥,身份更为特殊,与皇家的羁绊更深,也因此更能感受到那份咫尺之间的帝王寒意。

他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面色沉静,但内心已然做出了一个残酷却现实的决定:

家族延续的辉煌,他已不敢奢望。陛下对权力的绝对掌控和猜忌,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如今所思所虑,已不再是如何让李家权势更上一层楼,而是如何能在未来的风波中,为他另外两个并非继承爵位的儿子,谋一条安稳的退路。或许是远离中枢的闲职,或许是足够的田产银钱,总之,要让他们能够从这权力的绞肉机中,尽可能体面地脱身。这并非懦弱,而是一种历经巅峰后,看透世事的悲观清醒。

而在遥远的北平和太原,宋国公冯胜和颍国公傅友德,虽未身处奉天殿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中,但带来的震撼与迷茫,却丝毫不减。

冯胜驻守北平,傅友德镇守太原,皆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名将。此刻,他们却在自己的帅府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和困惑。他们几乎与应天城的徐达产生了同样的想法,陷入了同一个无解的死命题之中:

一方面,他们的权势、地位,乃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