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人见面总会多聊几句,何妈妈言道:“这事多亏宗妇料事如神,早早在地窖存了,哎呦,得有一个月的菜吧。”
李氏听罢只觉臊得慌,她可比魏窈大了十几岁,和她婆婆同辈,当家几十年了,怎会不如一个小辈?
再看沈府这一路雪铲得干净,不远处梅树旁还有几个黄毛丫鬟有闲心取花间雪储存等着泡茶,愈发觉得对不起贺家老小,又升起一股子不细察的嫉妒。
再嫉妒也没用,一个月前她还因家公的爱猫窜进沈府,被沈府小儿霸着不还呛了魏窈几句,今日就得低三下气,求她施舍点菜。
若魏窈借着此事嘴她两句,她也得受着。
“沈二夫人的确是伶俐人啊。”李氏先在何妈妈面前恭维几句,避免一会下不来台。
何妈妈没讲话,正透过车窗小帘的缝隙注视枯树掩映下的沈氏宗祠。
这里是整个沈氏家族的核心中枢,此地安则全族安。
此刻族人早已散去,漆门紧闭,可这十日恐惧绝非一朝一夕就能轻松平复。
篡权谋逆的事,哪个人敢讲云淡风轻,宗主走前未做任何提示。
是外面人奔走惊呼关外铁骑杀进上京,再一打听藩王三皇子突然拥兵造反,阖府上下顿失方寸。
宗主沈徵彦率领沈家男丁扶持的是六皇子谢承,和三皇子有母妃残杀的血仇,若三皇子成事,沈府就完了。
腊月初一起,老少妇孺齐聚宗祠,祈请祖宗庇佑。至腊月初五听闻三皇子攻破上京直捣皇城人心骤乱,哭嚎由点及面,就连见惯风雨的老祖宗都扛不住了。
何妈妈忽忆起,阖家大乱时,唯有宗妇在牌位前整整跪了十日,直到沈氏族人从神佛不保到把所有的怒意发泄在宗妇身上,才注意到他们又恨又离不开的宗妇,一个异姓人在为他们祈祷。
漫天的谩骂声中,宗妇只说:“我夫君做的一切都为了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一句话,让小儿止啼,大人清醒。
大缙建国五十年后的今日,皇权更迭异常频繁,世袭罔替制度形同虚设,沈老太爷再从龙有功,终不敌在上一轮皇权斗争中站错了队,险些率领沈家走向绝路。
时年十五岁的长房嫡孙沈徵彦自请放弃以孝廉之名举荐的虚衔,于次年九月高中状元,顶着复兴沈氏宗族的任务入仕,自六品翰林院修撰一步步干起,带领家族度过一场又一场危机。
沈徵彦迎娶魏家嫡女的同年沈老太爷缢死,二十岁的他扛起宗主之责力挽狂澜,如今二十有五,已官至文渊阁大学士,魏家女妻凭夫贵,受封夫人诰命。
但过了今时,这些就算是老黄历了。
待以清廉著称的皇六子登基,属于沈家、宗主和宗妇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
……
到了沈府西北角专门储存冬菜的地窖附近,何妈妈唤马夫停车。
她掀起门帘扶李氏下来后,二人一道向着不远处紧盯家仆做事的沈家宗妇走去。
“夫人,贺太太来了。”何妈妈一句话打断魏芙宜的思绪。
魏芙宜缓缓侧身见了李氏,垂下乌睫受了她的拜礼。
李氏年龄虽长,但她只是三品淑人诰命,没有魏芙宜的诰命高,眼下又是有求于人,讲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