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了些许平静,但那份压抑的怒意,依旧让空气,显得无比沉重。
“此事,你,如何看?”
诸葛亮闻言,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刘备,躬身一揖。
而后,他环视了一圈,那些依旧怒气冲冲的武将,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冷静,如同一股清泉,瞬间,便浇熄了殿内那燥热的火气。
“主公,各位将军,且息雷霆之怒。”
“亮,有一问。”
“那武君侯赵沐笙,是何许人也?”
张飞性子最急,瓮声瓮气地答道:“不就是个盘踞在太行山里,会些种田把戏的乡野村夫!走了狗屎运,得了些兵马,便不知天高地厚!”
诸葛亮闻言,微微一笑,羽扇轻摇。
“三将军此言差矣。”
“若他真是乡野村夫,那被他于定军山下,以雷霆之势,斩于马下的夏侯渊,又算什么?”
“那折损了近万精锐,连汉中都丢了的曹操,又算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一静。
张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定军山之战的详情,他们事后,亦曾多方打探。
无论是从逃回的曹军溃兵口中,还是从上庸本地的传闻里,得到的信息,都指向了一点。
那支名为“神机营”的桃源镇军队,拥有着一种,近乎妖术的,能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天雷”火器。
夏侯渊的数万大军,在那“天雷”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诸葛亮见众人沉默,继续说道:
“其一,桃源镇之军力,深不可测。夏侯渊之败,便是前车之鉴。我军将士,虽皆是百战精锐,但若对上那神鬼莫测的‘天雷’,胜负,尚在五五之数。即便胜,也必是惨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副巨大的,挂在墙上的天下地图。
“其二,我等真正的敌人,在何方?”
他的羽扇,重重地,点在了北方的长安。
“曹操虽退,然其主力尚在关中,虎视眈眈,只待我军与那赵沐笙两败俱伤,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夺回汉中!”
羽扇,又移向了东面的荆州。
“孙权久有吞并荆州之心,如今云长一人,独守荆州五郡,本就如履薄冰。若我等此时,再与赵沐笙开战,将上庸这处要地,变为死敌。则荆州,将三面受敌,危如累卵!”
“届时,曹、孙夹击,赵沐笙再于背后捅上一刀,我等,数十年之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诸葛亮的一番话,字字珠玑,如同一盆盆冰水,将所有人的怒火与战意,浇得,一干二净。
刘备的后背,已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只想着被人折辱的颜面,却忘了,自己如今,已是汉中之王。
一举一动,牵扯的,是整个势力的生死存亡。
与赵沐笙开战,无论胜负,都只会让曹操和孙权,笑掉大牙。
他缓缓坐回王座,那挺直的背脊,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微微,有些佝偻。
许久。
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
“那……依军师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诸葛亮微微躬身。
“主公,当务之急,非是争一时之气,而是要,摸清此人,真正的底细与意图。”
“他既敢如此行事,必然有所依仗。他既占了上庸,却又止步不前,说明,他暂时,并无与我等为敌之意。”
“亮,斗胆提议。”
“主公可再遣一能言善辩,心思缜密之使,备上一份厚礼,再次前往桃源镇。”
“名义上,是为前次使者鲁莽,向其致歉,并祝贺其定军山大胜之功。”
“实则,是为试探。看他赵沐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刘备沉默了。
让他向一个打了自己脸的人,低头,道歉,送礼。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他看着阶下,那一张张写满期盼与信赖的脸。
他想起了,自己奔波半生,才换来的,这片王霸基业。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所有的不甘与屈辱,都已被深埋心底。
只剩下,一个枭雄,应有的,冷静与决断。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