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嗯?”
“你皱眉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赵沐笙的眉心。
赵沐笙一愣。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在思考战局时,眉宇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小手:“在想事情。”
阿萤却摇了摇头。
她的表情,很认真。
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看到夫君皱眉。
任何让他皱眉的东西,都应该被清除。
从了望塔上下来后,阿萤便不再去塔顶。
她回到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那间,小小的木屋。
她坐在门槛上,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将那柄雪花钢长剑横陈于膝上。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柔软的鹿皮,和一小罐用最细腻的河沙混合了油脂的磨料。
然后,她开始磨剑。
一遍。
又一遍。
她的动作,专注到了极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她膝上的这柄剑。
鹿皮,在那光可鉴人的剑身上,缓缓地,富有节奏地擦过。
发出“沙沙”的,轻微的,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剑刃,本就锋利得吹毛断发。
可在她的打磨下,那一道森白的锋线,仿佛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沉。
那不再是单纯的锋利。
那是一种,将所有的光,所有的杀气,都吸入其中的,极致的黑暗。
仿佛看上一眼,灵魂都会被割裂。
孙芷君抱着一叠刚刚统计好的军备清单,路过木屋门口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只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脖颈后面,窜起一股凉气,脚步下意识地,就加快了几分。
她看不懂剑。
但她看得懂,此刻的阿萤,很危险。
那不是一种外放的杀气。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深处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宁静。
阿萤不在乎敌人有多少。
三千,还是三万,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数字。
她也不在乎战争的胜负。
桃源村的存亡,村民的死活,与她并无太大干系。
她的世界,很小。
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她只知道。
有不干净的东西,让夫君皱眉了。
所以。
那些东西,必须死。
夜幕,再次降临。
赵沐笙结束了最后一次战前会议,回到木屋时,阿萤依旧坐在那里。
她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打磨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柄剑,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仿佛一泓凝固的,深不见底的秋水,散发着令人心魂俱颤的寒意。
看到他回来,阿萤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火光下,亮得惊人。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如此郑重地,站在他的面前。
“夫君。”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软糯与依赖。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
“下一次。”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语。
然后,她一字一句地,无比清晰地说道。
“让我去,杀了他们的头领。”
赵沐笙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认真的眼睛。
这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主动地,向他请战。
不是被动的守护。
而是主动的,进攻。
他知道,这只被他养在身边,看似无害的小猫,在感受到主人面临威胁时,终于,亮出了她那足以撕裂天地的,最锋利的爪牙。
赵沐笙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因长时间磨剑而变得冰凉的小手。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郑重的语气,点了点头。
“好。”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木屋里,回荡着,如同最神圣的誓言。
“到时候,就看我们阿萤的。”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在阿萤的灵魂深处,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