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赢了!”
“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王根生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个,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还在哇哇大哭的,不足两岁的婴孩。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死在逃荒路上的,同样大小的儿子。
他握弓的手,在抖。
他身旁,那个昨天还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呕吐不止的半大孩子,此刻,脸色煞白如纸,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们是畜生吗?!”
“村主……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道道,茫然、痛苦、无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城墙中央,那座最高的指挥台。
投向了,那个,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神明般的身影。
指挥台上。
赵沐笙举着望远镜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看见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那个老妇人,因为走得慢了,被身后的黄巾兵,一脚踹倒在地。
他看到那个年轻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任由刀背,雨点般地,砸在自己的背上。
他看到,那些孩子的眼中,那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恐惧。
“轰!”
一股无法抑制的,滔天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那股火焰,沿着他的血管,直冲天灵盖!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被他生生捏变了形,黄铜的外壳上,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咔嚓!”
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血肉之中。
一滴滴,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只有,怒!
无穷无尽的,足以焚烧天地的,怒!
他想起了现代。
那些,在历史书上,被冰冷的文字,一笔带过的,惨剧。
两脚羊。
易子而食。
他以为,那只是历史。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
那不是历史。
那是,就发生在他眼前的,活生生的,现实。
那是,人性的底线,被彻底撕碎后,裸露出来的,最丑陋,最肮脏,最恶毒的,真实!
“村主!”
孙芷君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他身后传来。
“我们……不能射啊!”
“那都是,和我们一样的,苦命人啊!”
下方。
那堵由老弱妇孺组成的,缓慢移动的“人墙”,已经,进入了三百步的范围。
在他们身后,两千多名黄巾兵,猫着腰,举着盾,如同一群,最卑劣的,鬣狗。
城墙上,所有的弓箭手,都放下了手中的弓。
他们握不住。
那弓,此刻,重逾千斤。
那弦,他们,拉不开。
向自己的同类,向那些,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女,孩子,射出致命的箭矢。
他们,做不到。
赵沐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一向平静,淡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痛苦”的,剧烈的扭曲。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开城门,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不。
那是找死。
是拿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园,去和一群疯狗,赌命。
他赌不起。
放弃抵抗,让他们进来?
那更不可能。
他身后,是桃源村的一千三百名村民。
是那些,将他视作神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家人。
他退无可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
赵沐笙,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忍,都消失了。
取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