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度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苛语气,对着他这些懵懂的学生们嘶吼。
“主公说过,我们面对的敌人,是肉眼看不见的亿万微虫!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在这里,干净,比什么都重要!”
青霉素的培育,远比想象中艰难。
他们按照手册上的指示,将肉汤、土豆汁混合,熬制成一种粘稠的“培养基”。
然后,将从发霉的橘子皮、烂面包上刮取下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青绿色霉菌,小心翼翼地“接种”到培养基中。
最后,将这些陶罐,放入一个特制的地窖,严格控制着里面的温度与湿度。
第一次,失败了。
培养基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杂菌,散发着恶臭。
第二次,又失败了。
霉菌是长出来了,但却是白色的,根本不是手册上描绘的那种“青绿色菌株”。
第三次,第四次……
一连半个月,他们耗费了上百斤的肉和土豆,得到的,却是一罐罐发臭的垃圾。
实验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几个学徒的脸上,也露出了怀疑与动摇。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肉汤,弄成这副模样。
只有杜度,依旧如疯魔般,不眠不休。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照着手册上的每一个字,检查着每一个步骤。
温度高了一点?重来!
湿度低了一点?重来!
接种时,手抖了一下,可能带入了杂菌?整罐倒掉,全部重来!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瘦得像一根竹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因为主公说过,这条路,是对的。
那便是对的!
终于,在第二十天的清晨。
当杜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走进那间地窖时,一股奇异的、带着泥土芬芳的霉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冲到一个陶罐前,颤抖着,揭开了盖子。
只见那黄褐色的培养基表面,一团团绒毛状的、美丽的青绿色菌落,如同雪地里绽放的青莲,静静地生长着!
成功了!
“成功了……”
杜度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神迹般的色彩,却又猛地缩了回来,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污染了这圣物。
他魁梧的身子,跪倒在地,这个流尽血泪都未曾屈服的男人,此刻,竟是抱着陶罐,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
巨大的喜悦,还未完全散去。
一个噩耗,便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马鞍山矿区,发生了塌方。
一名叫王二疤的屯田兵,为了救一个同伴,被一块巨石砸断了右腿,骨头茬子都刺穿了皮肉,血肉模糊。
等他被快马加鞭地送回桃源镇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伤口严重感染,整条右腿肿得像水桶一样粗,紫黑发亮,散发着恶臭。
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高烧四十度,说起了胡话,眼看就要不行了。
杜度被紧急请了过去。
他只看了一眼,便做出了诊断。
“恶菌入骨,已随血脉流遍全身,药石罔效,神仙难救。”
这是他作为一名医者的,最冷静的判断。
“准备后事吧。”他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如果,用那个呢?”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杜度猛地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到来的赵沐笙。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瓶。
瓶子里,装着半瓶浑浊的、淡黄色的液体。
那是杜度他们这半个月来,用尽心血,从那几罐成功的培养基中,提纯出来的,第一批,粗制青霉素注射液!
杜度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主公!不可!”他失声叫道,“此物药性如何,剂量多少,有何副作用,我们一概不知!用在人身上,万一……”
“万一他死了,是命。”
赵沐笙打断了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万一他活了呢?”
赵沐笙的目光,落在那昏迷不醒的士兵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