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掀开帐帘的一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两条毒蛇,滑了进去。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张飞那沉重的鼾声,扑面而来。
他们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趴在案几上,毫无防备的庞然大物。
看着那张在梦中依旧让他们胆寒的黑脸,看着那蒲扇般的大手旁,随意丢弃的丈八蛇矛。
这位威震长坂坡,喝退曹操百万兵的当世猛将,此刻,就如同一头沉睡的猛虎,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张达对着范强,做了一个眼色。
范强心领神会,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
二人同时暴起!
没有怒吼,没有迟疑!
只有两道雪亮的刀光,在昏黄的灯火下,一闪而过!
“噗嗤!”
利刃,深深地,没入了那粗壮而黝黑的脖颈之中!
鼾声,戛然而止。
张飞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霍然睁开!
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似乎想要嘶吼,想要挣扎,想要拿起身边那柄陪伴了他一生的蛇矛。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的喉管中,狂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身下的案几,与那份盖着玉玺的,伐吴圣旨。
他眼中的神光,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黯淡下去。
最终,彻底,归于死寂。
一代猛将,万人敌张飞,未能战死于两军阵前,未能马革裹尸。
却在伐吴出征的前夜,被自己帐下,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用最卑劣的方式,刺杀于,酣睡的醉梦之中。
何其,荒唐。
何其,悲凉。
桃园三兄弟,至此,只余刘备一人。
张达、范强二人,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兀自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后怕与病态的亢奋。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用手中的短刃,费力地,割下了张飞的头颅。
而后,揣着这颗尚在滴血的,足以震动天下的信物,连夜,逃出了阆中大营,顺着嘉陵江,一路向东,投奔了那个,他们曾经发誓要将其碎尸万段的,江东孙权。
……
次日,清晨。
噩耗,如同插上了翅膀的瘟疫,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回了成都。
此刻的成都,北门之外。
数十万即将出征的大军,早已集结完毕。
旌旗如林,刀枪如雪,一片肃杀。
刘备一身刺眼的白色孝服,头戴白盔,按剑立于高台之上,正准备进行最后的点兵与誓师。
就在此时。
一骑快马,疯了一般,冲破了层层军阵,马上骑士,甚至来不及滚鞍下马,便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哭腔,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
“陛下!!”
“阆中急报!车骑将军……张将军他……”
“昨夜,为帐下叛将张达、范强所害,已……已身故!!”
轰!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高台之上,刘备那本就因悲伤而显得无比苍老的身躯,猛地,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信使,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可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那张刚刚还因即将复仇而带着几分扭曲快意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中的世界,在飞速地旋转,崩塌。
云长的音容笑貌……
翼德的豹头环眼……
桃园结义的誓言……
一幕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切割。
“噗——”
一口比身上孝服,更要殷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血雾,在清晨的寒风中,弥漫开来。
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断。
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仰天栽倒。
“陛下!!”
“主公!!”
高台之上,瞬间大乱。
台下,数十万大军,目睹此景,亦是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