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的空气,因为内卫负责人那句话,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
凤凰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省委书记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法想象,这个他亲手提拔、刚刚还在面前大放异彩的年轻干部,会和这起惊天动地的刺杀案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理智告诉他,中央警卫局,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位内卫负责人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预案,此事必须立即隔离,并由我们和国家安全部门联合接手。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所有相关人员,都必须接受调查。”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凤凰市官员。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高渐离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任由医务人员用棉签清理着他脸上的狼藉。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似乎在忍受着烫伤带来的剧痛。但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面没有痛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的脑海里,正同时进行着两场风暴。
一场,是刚刚收到的那份匿名文件。那里面详尽地列出了一套完美到令人发指的栽赃计划,每一个环节,都指向陈默。发送者未知,动机不明,像一个来自深渊的幽灵,在对他低语。
另一场,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内卫负责人拿出的物证,说出的结论,与那份栽赃计划书里的“剧本”,分毫不差。
太吻合了。吻合得就像是照着稿子在演戏。
一个正常的阴谋,总会有瑕疵,有意外,有无法掌控的变量。而一个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阴谋,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又想起了陈默让秘书带来的那句暗语。
“轮胎虽然破了,但里面的气,是干净的。有人想把脏气,灌到‘保险基金’里。”
轮胎破了,是指刺杀案的发生,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里面的气是干净的,是陈默在告诉他,自己是清白的。
有人想把脏气灌进去,就是指眼下这套栽赃陷害的“脏水”!
陈默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甚至预料到了对方会用什么手段,会拿出什么“证据”!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博方式,把那份揭示真相的“剧本”,直接发给了自己这个不久前还是对手的“主考官”!
他是在求救吗?
不。
高渐离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明白了。陈默不是在求救,他是在“武装”自己!他知道,一旦刺杀发生,他自己必然会被第一时间隔离,失去所有话语权。而自己,高渐离,作为被“误伤”的、身份足够高的在场者,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有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并且有能力影响调查走向的变数。
陈默把那份文件发给自己,是想在自己这个最不可能的“盟友”心中,埋下一根怀疑的刺!
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魄!
高渐离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鱼汤的油渍和药膏的白色痕迹,显得有些滑稽,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得让那位内卫负责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凛。
“在最终结论出来之前,我建议,不要轻易定性。”高渐离的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凤凰市的班子,是这次改革试点的核心团队。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希望因为不必要的恐慌,影响到后续工作的交接。”
他没有为陈默辩解,只是从“工作”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
省委书记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附和:“对,高主任说得对!我相信陈默同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内卫负责人眉头微皱,但高渐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好过于强硬,只能点了点头:“我们会注意方式方法。但核心涉案人员,必须立刻带离。”
……
地下车库里,陈默已经摘下了耳机。
他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一尊耗尽了所有能量的雕像。
刚刚那短短的十几分钟,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沉重。
现在,棋子已经落下,赌局已经开场。他把自己,也把高渐离,都推上了赌桌。
接下来,就是等待。
周毅坐在驾驶位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沉默的岩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天,要塌下来了。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