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梆子声刚从街尾老槐树底下传来,李峰就推着满载白菜的独轮车拐上了青石桥。^y¢e`x,i?a′k-e·.?c!o^m¨桥身爬满苍绿的苔藓,在惨淡的月光下像覆着层死人的指甲,桥洞底下的河水泛着墨色,连蛙鸣都透着股子死气。
这桥叫“望归桥”,打清朝道光年间就横在护城河上。老辈人说,当年修桥时为了镇住河底的邪祟,把建桥工匠的生辰八字刻在了桥桩上,可民国二十三年发大水,冲塌了半座桥,那些刻着字的木桩也跟着沉了底。打那以后,望归桥就成了城里人的忌讳——过了亥时还敢走这桥的,不是不要命的酒鬼,就是李峰这样被逼急了的苦哈哈。
李峰是城郊的菜农,媳妇得了急病要抓药,他揣着卖了半月口粮凑的碎银子,摸黑去城里药铺取药。独轮车的木轴“吱呀”作响,车轮碾过桥面凹坑时,他忽然听见桥洞底下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人从河里爬了上来。
“谁?”李峰攥紧了车把上的扁担,声音发颤。
没人应答,只有湿漉漉的脚步声从桥洞下慢悠悠地传来,一步,两步,带着水滴滴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看ˉ书o?a屋~¤! £¢首3?发`\他借着月光往桥洞那边瞅,只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正站在桥柱旁,头发披散着,往下滴着浑水,脸白得像纸,却看不清五官——不是模糊,是根本没有五官,整张脸光溜溜的,只有一片惨白。
李峰的魂儿差点飞了,腿一软就跪坐在桥面上,独轮车“哐当”歪倒,白菜滚了一地。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望归桥的鬼不害人,就是爱“借路”,只要把路让开,再丢点吃的,就能平安过去。
他抖着手摸出怀里的干饼,往女人脚边一扔,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姐,路给你让,饼你吃,别、别找我麻烦。”
女人没动,也没去捡那饼,只是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像是从水里泡过的沙哑声音说“我的鞋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李峰哪敢答应,只顾着磕头“对不住对不住,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他连滚带爬地想去扶独轮车,却听见身后的水声越来越近,那女人的声音也贴到了耳边:“就帮我找找嘛,黑色的布鞋,绣着莲花的……”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后颈钻进骨头缝,李峰猛地回头,只见那女人的脸离他只有一尺远,光溜溜的脸上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浑浊的河水,还有几根水草从缝里飘出来。衫捌墈书徃 芜错内容他“啊”地大叫一声,闭着眼睛就往桥那头跑,连独轮车和救命钱都顾不上了。
等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城里药铺时,天都快亮了。药铺掌柜见他浑身是泥,脸色惨白,问清缘由后叹了口气“你遇上的是三十年前跳河的王寡妇吧?她当年就是穿着绣莲花的黑布鞋跳的望归桥,听说跳河前还在桥洞下藏了双新鞋,说是等下辈子穿。”
李峰这才想起,刚才滚落在桥面上的白菜里,好像有棵白菜的叶子被什么东西踩烂了,烂叶底下,似乎真压着一只绣着莲花的黑布鞋。
这事过去没几天,城里又出了怪事。住在望归桥附近的张屠户,半夜收摊回家,路过桥时看见个穿红棉袄的小丫头蹲在桥边哭,说找不到回家的路。张屠户是个糙汉子,心却软,就蹲下来问她家住哪儿,小丫头抬起头,他才发现那孩子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还嚼着半根水草。张屠户吓得抄起杀猪刀就砍,可刀却直接从丫头身上穿了过去,那丫头咯咯笑着钻进了桥洞,再也没出来。
官府派人去桥洞下搜查,捞上来不少骨头和破烂衣裳,还有一双绣着莲花的黑布鞋,鞋里塞着半张发黄的生辰八字——正是当年修桥工匠的其中一张。更邪门的是,桥洞深处的石壁上,竟用指甲刻满了“借路”两个字,刻痕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像是刚刻上去没多久。
从那以后,望归桥就彻底没人敢走了。官府在桥两头立了石碑,写着“亥时后禁行”,可每到午夜,还是能听见桥洞底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有时是女人的哭声,有时是小孩的笑声,还有人说,看见过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白菜,慢慢从桥这头走到那头,独轮车的木轴“吱呀”作响,和李峰那天推的一模一样。
又过了半个月,李峰的媳妇还是没挺过去。出殡那天,送葬队伍必须经过望归桥,李峰咬着牙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那只从桥面上捡回来的黑布鞋。走到桥中间时,桥洞底下突然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我的鞋……还差一只。”
李峰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