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破虏带着一百多人仔细清理了战场。
那些多罗特骑兵和战马的残肢断骸被草草掩埋进刚挖好的土坑里,连同破碎的兵器和染血的皮甲一起埋入地下。
做完这些,这群边军士卒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那些完整的战利品。
对他们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
天启年间的大同边镇,粮饷常年拖欠,士卒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常事。
身上穿的鸳鸯战袄早已破烂不堪,填充的棉絮都快掉光了,手中的兵器也多锈蚀不堪,甚至有人还拿着削尖的木棍充当长枪。
此刻,林丹汗麾下精锐的多罗特骑兵的装备,在他们眼中简直如同珍宝。
这些蒙古骑兵大多穿着鞣制坚实的牛皮甲,不少关键部位还镶嵌着铁片,虽然比不上明军制式的铁甲,但比起他们身上那堆破烂已是天壤之别。
士卒们争先恐后地从尸体上扒下还算完整的皮甲,也不管上面是否沾着血污,直接就往身上套。
有人幸运地找到一双还算完好的皮靴,急忙脱下自己那双早已露趾的破鞋,珍重地换上。
多罗特骑兵使用的弯刀质地精良,刀身在阳光下泛着青冷的光,远比边军武库里那些生锈的铁片强得多。
几个士卒拿着弯刀比划着,眼中满是欣喜。
弓箭也被更是被这帮逃兵当成了好东西,蒙古人的弓或许制式与明军不同,但弓弦和箭矢都是难得的物资。
那三十多匹幸存的战马被集中看管起来。
这些蒙古马虽然不如内地马匹高大,但耐力极佳,是重要的代步和驮运力量。
几个懂马的士卒仔细检查着每匹马的状况,给它们饮水喂料。
陈破虏躺在一个草窝子里默默看着手下士卒们忙碌。
他注意到一个年轻士卒正努力想将一件明显过大的皮甲绑紧,另一个则在试穿一双略小的靴子,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这些细节让他心头沉重,却又无可奈何。
朝廷连年欠饷,边军士卒连基本温饱都难以保证,更别说更换装备了。
“头儿,这些都清点好了。”
一个老兵走过来指着堆放整齐的战利品,如数家珍的汇报道:
“皮甲能用的有四十七具,弯刀六十三把,弓二十张,箭矢若干。
马匹三十三匹,其中有五匹受了轻伤,但不影响行走。”
陈破虏点点头:“分下去吧,让弟兄们都换上好点的装备。
马匹集中看管,以后还有大用。”
这群换上新装备的边军士卒看上去总算有了些军队的模样,虽然装备混杂,但至少不再是先前那副叫花子般的惨淡光景了。
钟擎和马黑虎骑着马,带着两个小孩翻过了山梁。
眼前的景象让钟擎微微点头。
下面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几处新翻的泥土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几乎看不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他心下稍安,看来陈破虏带人做事利落,这群边军士卒并非乌合之众,基本的令行禁止和效率还是有的,大明边军的底子仍在。
他抬眼望向远处,只见青壮牧民驱赶着的牛羊群已经变成了天地交界处一片移动的黑点。
紧随其后的则是混编的大队伍,能骑马的都骑在马上,车辆载着伤员和物资,逶迤而行。
队伍后方,特意留下了黑压压一大片马群,约有四五百匹,正在原地不安地踩踏着地面。
引人注目的是,那位蒙古老汉并没有随大队离开。
他独自一人守在马群旁边,像一棵枯瘦的老树,目光正望向山梁上的钟擎一行人,显然是在特意等候。
钟擎目光扫过打扫干净的战场,微微颔表示满意。
看来这群边军士卒的素质比他预想的要高,行动迅且令行禁止。
他随即下达命令,让陈破虏带领手下逃兵立即上马前行,同时吩咐马黑虎派夜不收向西散出三十里警戒。
马黑虎领命正准备离去,却被钟擎叫住:
“黑虎不必亲自去,让他们四个去就行,我还有事要问你。”
马黑虎立即勒住马缰,恭敬地候在一旁。
就在这时,陈破虏那边突然闹出了大动静。
原来这群边军士卒大多是步兵出身,虽然玩得转刀枪火器,却几乎没人真正骑过马。
除了陈破虏和他的二十个亲兵外,剩下近两百号人面对战马时显得手足无措。
场面顿时变得滑稽起来:有人绕着马转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