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醒目的红纸,墨迹未干的"
顺"
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镇东头的善化寺前,僧人们竟在寺门外支起三口大锅熬粥。
米香飘散,一些饥饿的士兵规规矩矩排着队,领到粥后还不好意思地向僧人合十致谢。
而在一些普通杂货铺前,可以看到店主战战兢兢地将几两银子交给看似头目的人,
然后如蒙大赦地接过一张写着"
顺"
字的黄纸,郑重地贴在门板上。
然而这片混乱中暗藏杀机。
当大部分乱兵在郭忠约束下行动时,城南几处民宅突然窜起黑烟。
火
势蔓延极快,明显有人泼了灯油。
后来才知,这是总兵朱万良为嫁祸兵变,派亲兵伪装成乱兵纵火所致。
真正的乱兵在救火,而"
假乱兵"
却在放火,场面荒诞中又透着一股子悲哀。
夜幕降临时,大同镇并未恢复平静。
乱兵们点起火把,在郭忠等人的带领下,开始有组织地搜查那些平日欺压军户的贪官劣绅的宅邸。
"
开门!
开门!
"
一群士兵围住了粮商王扒皮的宅子。
大门刚开一条缝,众人就涌了进去。
王扒皮穿着绸衫想从后门溜走,被守在那儿的士兵抓个正着。
"
军爷饶命!
饶命啊!
"
王扒皮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郭忠走上前,一脚踢翻了他:"
去年冬天,你囤积居奇,一石米卖三两银子,饿死多少军户?"
士兵们从王家地窖里搬出一袋袋白米,还有整箱的银锭。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偷偷叫好。
这一夜,大同镇火光通明。
乱兵们没有散去,而是以军营的编制自组织起来,在各个路口设卡盘查。
郭忠和其他几个头目坐在原来的总兵衙门里,开始商议下一步行动。
他们占据了这座边镇重镇,就像一颗钉子,牢牢扎在了大明王朝日渐腐朽的肌体上。
街上偶尔传来零星的打砸声,但更多的是士兵们巡逻的脚步声。
一些胆大的百姓悄悄开门张望,只见满街都是席地而坐的士兵,他们围着篝火,啃着刚从贪官家抄出来的干粮。
这场暴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这座边城扎根下来。
夜色渐深,大同镇的火把在街巷间流动。
就在乱兵们刚抄完几家奸商宅邸,坐在街边歇脚时,人群里突然站起个精瘦的汉子。
他跳上碾盘,扯着嗓子喊道:
"
弟兄们!
咱们砸这些铺子有啥用?真正克扣军饷的,是总兵衙门的朱万良!
那狗官顿顿吃肉,咱们连霉米都吃不饱!
"
旁边一个麻子脸立即附和:"
说得对!
朱万良把咱们的饷银都贪了修他家的花园子!
找他算账去!
"
这几个煽风点火的,正是参将王国梁早先安插在乱兵里的亲信。
他们见时机成熟,便要把祸水引向总兵衙门。
乱兵们果然被鼓动起来。
一个扛着铡刀的老兵红着眼睛吼:"
日他娘的!
找朱万良讨说法去!
"
旁边挥舞着草叉的年轻后生用浓重的朔州腔应和:"
剥了他的皮!
"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向总兵衙门。
他们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有举着锄头的,有拎着菜刀的,还有个壮实汉子直接把石碾子扛在肩上。
几个老兵甚至把灶房拆下来的铁锅顶在头上当盔甲。
"
朱万良!
滚出来!
"
"
贪官还俺们血汗钱!
"
"
把你家米缸搬出来!
"
叫骂声混着山西各处的乡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郭忠本想阻拦,但见群情激愤,只好带着几个头目走在队伍前头,生怕出了乱子。
总兵衙门那对铜钉大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些许灯光。
乱兵们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有个急性子的后生抡起斧头就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