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这是那三个马贼的血,也是他昨夜拼尽全力才换来的活路。
那三个汉子见他孤身一人,包袱里只有些不值钱的麻货,
还以为是块好捏的软骨头,拦在荒原的土路上就想抢。
可他们没料到,这个“贩麻客商”
虽是饿了一天、连路都走不稳的模样,骨子里还是当年守沈阳时,能在尸堆里爬出来的硬汉子。
拼斗时尤世功全凭一股狠劲,左手揪住为那个的衣领,右手把断刀狠狠捅进对方肚子。
却没躲过身后的偷袭,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血当时就浸透了棉袍。
他踉跄着转过身,用最后力气砸断了第三个响马的胳膊,才把人吓跑。
可他自己也撑不住了,连夜躲到这棵枯树下,连伤口都没来得及裹,
只随便撕了块棉袍内衬压住,今早一折腾,伤口又裂了,连动一动都像在拆骨头。
尤世功慢慢摸向怀里,指尖触到封一直没有送出去家书。
那封给二弟尤世威的家书还在,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毛糙卷,
上面的字迹早就被汗水、雪水晕得有些模糊,只有“世威”
两个字清晰无比。
这封信他写了改、改了写,从宁远出前就揣在怀里,原本想混出山海关就往延绥寄,
可一路逃难,连个驿站都不敢靠近,只能一直藏在贴身的地方。
他想起二弟在延绥修边墙时的模样,想起三弟世禄从固原捎来的枸杞,胸口一阵闷。
魏忠贤的番子还在四处查他的下落,传话说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宁远城的孙经略怕是还在苦守孤城,可他这个“已死之人”
要是回去,只会落个“妖人作祟”
的罪名,连远在延绥、固原的兄弟都要被连累。
“老伙计……”
尤世功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咳嗽着,
指尖顺着老马的鬃毛滑到它的耳朵,“再……再撑撑……”
老马像是听懂了,轻轻甩了甩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
鼻息间呼出的白气落在他冻得紫的手上,带着一丝温热。
尤世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老马瘦得凹陷的脸颊。
这一路逃来,他自己啃霉的麻籽,也不忘给老马找些干草,
可荒原上能吃的草太少,老马也跟着饿瘦了,连眼神都没了往日的精神,却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