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残阳斜叩漠南荒原,金光如破碎的琉璃,散落在枯黄与浅绿交织的草浪间。
去年未倒的针茅草在风中摇曳,穗尖挑起橘红色的余晖,
远处浑善达克沙地边缘的沙棘丛已冒出鹅黄的嫩芽,斑驳地面如同打翻的颜料罐。
枯河床的裂隙里,蜥蜴甩着蓝尾巴钻进岩缝,爪痕旁点缀着新的马蔺紫花。
岩鸽群从和林格尔的断崖掠起,翅膀剪开胭脂色云霞,羽毛间隙漏下几声啾鸣。
一只沙狐从柠条丛后探头,耳廓转动捕捉旱獭的动静,瞳孔里映着将熄的天火。
薄霜开始爬上艾蒿叶背,而地表温度仍蒸腾出蒿草辛辣的气息。
北面忽闻狼嚎破空,声波撞上玄武岩山壁,碎成十七段回声,惊起灌丛中夜栖的百灵鸟。
新月如钩时,星子坠入沙井的残冰,裂缝中折射出银河的倒影。
钟擎勒着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眯眼望向前方。
老远就看见了临时营地里徐徐升起的炊烟,袅袅的缠在半空中。
还能听见营内传来战士们训练的呼喝声。
夹杂着几声孩子的欢笑声,童声清脆,冲淡了草原的荒凉。
营地边缘的侦察兵们也先一步现了这边蜿蜒而来的大队人马,
先是一个哨兵直起身子,随即一声尖利的呼哨声划破草原上空。
紧接着,营地里此起彼伏的呼哨声接连响了起来,原本就热闹的营地更添了几分躁动。
侦察兵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大当家带着队伍凯旋而归了!
呼哨声刚落,营地入口就窜出一百多骑,骑手们挥舞着马鞭,
嘴里喊着“大当家回来了!”
“接人喽!”
,欢呼着朝着钟擎这边奔来。
钟擎抬手,马鞭朝着南边指了指。
马黑虎立刻心领神会,勒住马转身吆喝:
“都跟我往南走!
先去河边洗洗尘!”
说着便带着那两千来号哈喇慎部幸存者,转向南边的小河方向。
刚赶过来的昂格尔愣了愣,催马凑到钟擎身边,一脸诧异道:
“大当家,这是咋了?难道营地要连夜赶路?”
钟擎在马上舒展了一下腰身,笑着解释道:
“这两千来号人,这几天被林丹汗那混蛋折腾得够呛,
今儿又赶了半天路,一个个跟从土洞里钻出来似的,浑身是土。
先让他们去南边的小河好好洗洗,干干净净再进营地。”
昂格尔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脑门笑道:
“可不是嘛!
大当家您一直强调卫生,咱临时营地不管挪到哪,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这帮乡亲要是带着一身土冲进去,估计能把芒嘎大叔气背过气去。
搞不好他得拎着笤帚疙瘩追着人打!”
两人都笑了两声,昂格尔赶紧收住笑,正了正神色把今天一天的侦察情况报告给钟擎:
“大当家,周边五十里都探过了,没现察哈尔的散兵,也没其他部落的人过来,一切正常。”
钟擎听了点点头,满意地拍了拍昂格尔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说着便催马往前,两人骑着马并肩向着营地走去。
而那刚从营里出来的一百骑,见状也明白了大当家的打算,纷纷调转马头,
跟着哈喇慎部幸存者的队伍,往南边的小河方向去了。
有的是去帮忙维持秩序,有的则是想着顺便也去河边洗把脸,解解训练了一天的乏。
南边的小河蜿蜒在草原上,河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夕阳洒在水面上,晃得人眼晕。
两千来号人在战士们的指引下排起长队,沿着河岸慢慢往前挪。
战士们站在队伍两侧,高声提醒:
“都按顺序来!
河水凉,别往身上泼!
拿布蘸湿擦脸擦手就行!”
妇女们抱着孩子排在前头,先把破布浸在水里拧半干,
轻轻擦孩子脸上的灰,孩子冷得缩脖子,她们就用袖子裹住孩子的手,自己再蘸布擦额头和手腕。
老人们没敢靠近河边,扎堆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手里攥着青壮递来的干布,
等家里人擦完了,再接过湿布擦两下。
青壮们动作快,蘸了布胡乱擦两把脸,又把布递回给身后的人,眼睛却忍不住往营地方向瞟,盼着早点喝上热粥。
胡图抱着儿子,蹲在河边蘸布,先擦儿子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