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在於整个故事进程中,每一个情绪的落点是否设置得精准、是否真实可信、是否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她的指尖在那段,主角被赶出来后,坐在田埂上失声痛哭的文字下划了一道线。
“比如这里,剧本目前写的是他坐在田埂上,捂著脸,崩溃大哭。以我对这类长期寻亲者心理状態的了解,我认为这样写,反而失真了。一个寻找了孩子十几年、经歷了无数次希望与破灭轮迴的父亲,他的痛苦,早就不是最初那种尖锐的、可以肆意宣泄的崩溃了。他的情绪,已经被漫长的时间和无尽的失望,磨成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沉在了骨子里,藏在了灵魂深处。
就像————就像我之前接触和观察过的一些优秀演员,他们在詮释小人物的巨大悲痛时,往往不是依靠外在的、激烈的嘶吼和眼泪,而是依靠藏,依靠那种极力隱忍、却在细微处失控的瞬间。”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眾人,举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子:“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那部《士兵突击》里,张译饰演的史今班长退伍的那场戏。
他没有哭天抢地,没有一句抱怨,就是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著天安门城楼,然后,默默地、近乎贪婪地、一遍遍抚摸著方向盘。
镜头给到特写,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每一个指节都绷紧了,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著即將决堤的情绪。
就是这样一个克制的、几乎没有台词的动作,反而比任何嚎陶大哭都更让人揪心,更能让人体会到角色內心那片巨大的、无声的荒凉。
我们这个主角,在被村民赶出来那一刻,情绪状態就应该类似於此一他的痛,是沉在骨子里的,不是掛在脸上的。”
老周听到这里,眼睛骤然一亮,像是黑夜中划过的闪电,猛地一拍大腿:“对!对极了!温经纪这话,真是一下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是这种克制!
不是没有情绪,而是那情绪太庞大、太沉重,反而被时间、被苦难磨成了坚硬的茧子,平时藏在最深处,只在某些不经意的动作里、某个恍惚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半缕!主角被赶出来,他哪里还有力气和心思去坐在田埂上哭
他应该是默默地、近乎机械地弯下腰,把散落一地、被踩脏了的寻人启事,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无比珍惜地、用手掌一遍遍拂去上面的尘土和脚印。
然后,他不是绝望,而是习惯性地、甚至带著点麻木地从隨身那个破旧不堪的背包里,掏出一支快要写没水的笔,就著膝盖,在寻人启事被弄脏的边角,颤巍巍地、却又异常清晰地,补上一个更详细的联繫方式一他不能崩溃,他没功夫沉浸在悲伤里,因为下一个渺茫的希望,下一个可能的线索,或许就在几十里外的下一个村庄,他必须立刻收拾好自己,继续上路。”
老周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小张脸上却依然残留著一丝犹豫,他挠了挠头,语气不那么確定:“温经纪,周老师,你们说的这种內敛的演法和写法,从艺术角度我完全认同,很高极。
可是————现在的电影市场,尤其是主流观影群体,他们更习惯、或者说更依赖的,是那种直接的、有衝击力的情绪点啊—一要么开怀大笑,要么痛彻心扉地大哭。
这种过於闷、过於收著的戏,节奏会不会太慢了我担心观眾————观眾万一get不到其中的深意,觉得平淡、无聊,坐不住怎么办咱们不能完全不考虑票房啊。”
“get不到觉得无聊”
温情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小张,语气里带著一种在行业里摸爬滚打歷练出来的、不容置疑的犀利,“小张,你认为观眾去电影院,消费的仅仅是简单粗暴的情绪吗大笑或者大哭,只是情绪宣泄最表层的通道。其实更深层次上,他们真正在观看、在感受、在付费的,是真实!是那种能击中他们內心柔软处、让他们觉得对,生活就是这样的的共鸣感!
你回想一下,《入殮师》在最后,为早已疏远、刚刚去世的父亲整理遗容时,他做了什么他没有扑上去痛哭,没有大段独白,他只是静静地、小心翼翼地从父亲僵硬的手中,取出一颗光滑的小石子一那是童年时,父亲与他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信物。
他只是用拇指,反覆地、充满眷恋地摩挲著那颗石子,眼眶微红,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克制的瞬间,全球有多少观眾在银幕前瞬间泪崩为什么因为那颗石子里,凝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