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十分忐忑。
“陛下,吉时到了。”
朱异声音颤抖,他和其他数十名文武大臣一样,披头散发,赤脚跪伏在地上。
他们被迫参与这场对蛮荒凶神的祭祀,这在他们所受的儒家教育里,简直是离经叛道,亵渎神明!可台城粮绝,外围壁垒尽失,夏军的呐喊声日夜可闻,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广场中央,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被几名强壮的禁军力士死死按在地上。
马儿似乎预感到末路,发出凄厉的长嘶,四蹄徒劳地踢蹬挣扎。
萧衍的目光落在那匹挣扎的白马上。
这曾是御苑中最温驯、最神骏的贡马,象征着纯洁与祥瑞。如今,却要成为牺牲了。
“佛祖……佛祖……”萧衍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死死盯着那尊狰狞的蚩尤像:
“朕一生奉你!舍身奉你!钱财、光阴、心血、乃至这江山社稷的赋税……都给了你!为何不显灵?为何不佑朕?”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萧衍胸腔里爆发出来,带着积压了太久的绝望、愤怒,让跪地的群臣猛地一颤,惊骇地抬头。
只见那枯瘦的老人,披头散发,赤足狂奔,如同疯魔!
他双手高举那沉重的青铜钺,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朝着那匹挣扎嘶鸣的白马脖颈,狠狠劈下!
噗嗤!
鲜红刺目的马血猛地激射而出,温热的液体瞬间溅满了萧衍的玄端、脸颊、白发!
浓烈的血腥味粗暴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身体踉跄。
白马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悲鸣,头颅几乎被斩断,巨大的身躯猛烈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嗬、嗬嗬……”
萧衍拄着滴血的青铜钺,大口喘着粗气。玄端前襟已被染成一片暗红。
他看着地上迅速漫开的血泊,看着自己染红的双手,又抬头看看那尊冷漠俯视的蚩尤像,断断续续开口: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维兹吉日,敢以玄牡……兵主蚩尤,其听朕命!赫赫厥灵,威震八荒……今有逆贼高欢,肆虐逞凶,兵逼王畿,荼毒苍生……
伏惟兵主,降尔神威,摧彼锋镝,乱其营垒,佑我建康……
朕,以大梁国祚、万千生民为祷,祈请兵主,助朕破敌!助朕破敌!”
他念完祷词,神色愈发癫狂。
四十载青灯古佛,晨钟暮鼓,无数次舍身佛寺,换来万民称颂“皇帝菩萨”。
那金身塑像,那万众朝拜,原来皆是空中楼阁!
此刻,它们被白马的热血一泼,真如雪狮子向火,一无所有了!
他记得多年前,金陵宫中,他自得于江南佛国盛景,曾问询那位天竺来的达摩高僧:
“朕广造寺宇,度僧无数,可有功德?”
那人怎么说的来着,他说:
“实无功德!”
四个字,当年如微风过耳,他萧衍当时只觉此僧狂妄,不通人情,并不以为意。
而今,这四个字却从记忆深处呼啸而出,将他四十年的信仰与坚持刨开,露出底下荒芜的真实:原来神佛从未垂青,原来虔诚一文不值,原来他萧衍,从来就不是什么菩萨转世,不过是个在命运洪流中挣扎乞怜的凡人!
“呵……呵呵……”
他低笑着,肩膀剧烈耸动:
“果真……果真没有功德!”
就在此时,朱异高呼一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萧衍思绪:
“祭!”
早已准备好的柴堆被点燃,浸透了油脂的干柴瞬间腾起熊熊烈焰。
力士们将白马庞大的尸身费力地抬起,投入那冲天而起的火舌之中。
嗤啦!
皮肉焦糊的味道伴随着浓烈的血腥迅速弥漫开来。
火焰吞噬着皮毛、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萧衍死死地盯着那跳跃的火焰,看着白马在烈焰中扭曲。
他浑浊的眼中没有悲悯,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和孤注一掷的祈求。
“跪拜!!”
披发跣足的百官,如同提线木偶,麻木朝着蚩尤陶像,朝着那焚化白马的烈焰,深深地叩拜下去。
混杂着恐惧、屈辱和一丝荒谬期待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广场上低低蔓延。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血腥的青黑色烟柱,从焚牲的烈火中滚滚升腾,直冲天际!
这烟柱如此粗壮,如此诡异,在台城上空盘旋、凝聚,几乎遮蔽了本就惨淡的日光,将整个宫